第270章
顧臨西：“……”
他看著那半人高大箱子里滿滿當當的試卷,做完這些，他還能有命在嗎。
沉默了好幾秒，他才緩緩開口：“我……可以不做嗎？”
“當然可以。”
麻利先生很高興的將那份試卷放了回去，對顧臨西說：“你不做正好,我又可以白嫖了。”
顧臨西：“……”
麻利先生說完了,又想起自己的第三份兼職,問顧臨西：“那你還想我輔導你嗎？不想的話這份工作我也白嫖好了。”
品學兼優顧臨西：“需要……吧？”
其實他現在的成績已經是年紀第一了,但已經浪費了爸爸讓他做試卷的心意,他不想家教老師的心意也浪費掉。
“那就好辦了,你給我點時間，我得先復習一下高一課程。”
麻利先生掏出個記事本,在上面刷刷刷寫下什么：“正好明天星期一,那明天開始我就幫你輔導。”
他十分熱情的主動跟顧臨西說：“小顧總,我看你好像很懵逼啊,總覺得你這一肚子想問的，你有什么想問的問我啊,我什么都知道。”
顧臨西有些不好意思。
“會不會耽誤您的時間？”
“怎么會呢，助人為樂乃快樂之本嘛。”
麻利先生非常自然的坐在床邊,還反客為主拍拍身邊：“來,小顧總坐，不用客氣。”
說著,順手掏出兜里的懷表放在一旁。
顧臨西猶豫了一下,坐在了他身邊。
他有些羞恥，但更多的是好奇：“我爸爸他……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麻利先生回答的賊快：“傻子，腦子有坑，心理年輕十歲，哦不對,現在看來他還退化了，最多三歲吧。”
顧臨西：“……”
他心底有些生氣，那么好的爸爸，這個人怎么能罵他。
麻利先生話出口才發現不對，立刻拍拍自己嘴巴：“瞧我這張嘴，忘了小顧總還是個孩子了，我改口我改口。”
“你爸爸其實也挺好的，就是有點缺愛。”
“缺愛？”顧臨西重復了一遍，有點不理解。
即使才見面不到一天，但紀長澤的形象已經十分深刻的印在了他腦子里。
爸爸絕對是他見過最厲害的人了。
不像是缺愛的樣子啊。
“可不是，缺愛，你奶奶走得早，你爺爺又忙的沒時間照顧他，他小時候可慘了，是被十幾個保姆帶大的，后來十幾歲來著，被送到國外留學，結果上到一半估計是太想家了，死活要回來。”
“你說這不是缺愛是什么？”
麻利先生還找出了有力證據：“知道你爸爸為什么找我做兼職嗎？”
顧臨西茫然的搖搖頭。
麻利先生不屑笑了一聲：“他就是想在我面前炫耀。”
顧臨西：“？”
麻利先生滔滔不絕：“我和你爸爸歲數相差大，要是他再大我個幾歲，我都能喊叔叔了，按理說我們倆不該有什么交集的，但是他就是盯著我不放，什么事都要和我爭，當初飆車比賽，他不要命也要趕在我前面，知道為什么嗎？”
他還很得意的微微抬頭：“他嫉妒我，酸呢。”
顧臨西：“我爸爸……嫉妒您？”
他爸爸那么厲害，干嘛要嫉妒別人。
麻利先生痛快點頭：“可不是，你不知道，你爸爸那人心眼賊小，他自己缺愛，就看我們這些從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當小心肝的人不爽，小顧總，你別看我現在這樣，半年前我還是我爹媽的小寶貝呢。”
顧臨西看著面前這個身高至少一米八二的小寶貝：“……”
“你爸那人，忒損，從小到大都見不得人家家庭幸福，我之前還不知道這點，只覺得他這人勝負心太強，一個玩玩而已的比賽那么拼，不過他這人向來傻……對不住，是向來腦子不怎么靈光，我也只以為他是不清楚后果。”
“結果呢，今天給我打電話，好家伙，一頓說啊，說來說去就是他有兒子了，是親生的，都長多大多高了，成績特別好，性子十分乖，我這上下一聯系，這才鬧清楚，他不知道酸我多少年了，這是找到了個機會，想找回場子來呢。”
捕捉到重點，得知自己被父親夸的顧臨西耳朵通紅。
他又是羞窘又是高興。
原來，他的到來對父親來說是個大驚喜嗎？
父親是真的很喜歡他。
麻利先生很是感慨的拍拍顧臨西肩膀：“你也是不容易，你爹他一向傻……較真，瞅瞅今兒這陣仗吧，看來你成年之前，要受不少磋磨了。”
顧臨西抬起頭看他，小聲為父親辯駁：“怎么能說是磋磨，爸爸也是太愛我了才想給我最好的。”
麻利先生看了看這龐大的床和大到步行許久才能到窗邊的房間，笑了一聲：“對，我知道他愛你。”
“就是愛你的方式，有點別致。”
他還有點意外：“我剛知道他在外面居然有個這么大兒子的時候，還以為按照他的性格，會立刻把你帶回去進行精英教育，然后繼承家業努力掙錢，自己就能混吃等死讓兒子養，看來是我太片面了。”
紀長澤得了兒子，不是把對方當成老黃牛，而是當成什么寶貝疙瘩一樣的小心翼翼護著養著。
紀三歲總算是長大了啊。
他很感慨，感慨完了就問顧臨西：“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我知道的可多了。”
顧臨西別別扭扭的，問：“爸爸說他沒有結婚，他真的沒有結婚嗎？”
爸爸雖然不顯老，但這個年紀，一般都會結婚吧。
“沒有，沒結婚，他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讓家庭絆住腳步呢，要是結婚了，你爺爺肯定不讓他出去亂搞，哦對不起我說錯了，是進行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
說起紀長澤的“黑料”，麻利先生很是主動，甚至不用顧臨西問，就吐露出一堆信息：
“你爸爸雖然沒結婚，但是他的人際關系可是復雜的不得了，我跟你說啊，你爸爸的真朋友少，也就騰盛吧，但是那些狐朋狗友，多的不得了，我估計他自己都記不住名字。”
“他也有關系不好的人，不過這純粹是他自己沒事找事。”
顧臨西好奇：“那個人誰啊？”
麻利先生很自然：“我啊。”
顧臨西：“……”
麻利先生：“你還想知道我們圈子里的八卦嗎？我告訴你啊。”
他巴拉巴拉的就說了一堆。
諸如有個富二代想要創業，跟他爹要了三千萬，結果三千萬在手里還沒捂熱乎呢，就被一群下三流的糊弄著灌酒，灌醉了說打牌，一晚上三千萬沒了。
據說該富二代被他爹拎著棍子暴打一頓，哭爹喊娘，抱大.腿都沒能逃過，之后在醫院里面躺了小半個月，不過那幾個糊弄他的下三流也沒得到什么好處，就算富二代他爹看不慣兒子傻，也不見得愿意自己兒子真被當成傻子糊弄。
那幾個下三流也都是年輕人，家里有點錢，這次也是動了貪念，誰知道轉頭家里就被那富二代家搞到破產，三千萬吐出去不說，還倒貼了不少進去。
顧臨西一邊聽得入神，一邊又不由自主擔心起了紀長澤。
那個富二代敗了三千萬就被一頓暴打。
爸爸可是搬走了爺爺收藏的金子啊。
他小心翼翼問：“你們那……都是這樣嗎？如果兒子把錢弄沒了，父親就會打他嗎？”
“也要分情況的，至少我看的那幾個沒少挨打。”
麻利先生一本正經的給顧臨西形容：“我之前觀察過幾個敗家子，三天兩頭罰跪挨打，醫院進去過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沒說那幾個敗家子之所以成為敗家子是因為一出生就不受重視。
豪門私生子之類的，如果女方答應的話，一般都會被接回家，可接回去有什么用呢，除非那家沒有正室夫人生的孩子，不然全都是要被當成襯托的命。
正室夫人沒那么好心去幫著這些私生子，私生子的親生父親一般也都心性涼薄，這樣被父母厭棄的情況下長大，那幾個人無一例外的都變成了渾渾噩噩旁人瞧不起的敗家子。
當然了，大部分敗家子都是被寵壞的。
他還挺喜歡顧臨西這個乖小孩的，今兒見了紀長澤那陣仗，要是按照那家伙那么養孩子，顧臨西不被養廢才怪，于是抓到機會他就嚇唬小孩。
“之前還有個人腿都被打斷了，沒及時治療，這輩子都治不好了，可嚇人。”
當然他沒說，那個人腿被打斷之后就脫離了那個家，花了十三年把曾經的父族踩在了腳下，哦對了，那個人好像和紀長澤還挺熟來著。
他看看顧臨西，好像就是這小孩這么大的時候，那倆人還是很好的朋友，后來他脫離家族，離開了那個圈子，也沒見紀長澤念叨，他聽他父親嘀咕過，說紀長澤也夠沒心沒肺的。
顧臨西不知道內情，只聽到斷了腿，臉都嚇白了。
他也見過人家打孩子，不過都是為了別的事，比如作業不做，偷去網吧，成績倒退，跟家里犟嘴。
但是打的進醫院住小半個月的，他還真沒見過，一時間滿腦子都是父親滿身紗布包的跟木乃伊一樣可憐兮兮躺在醫院的慘狀。
麻利先生本來是想嚇唬一下他，結果沒想到嚇唬太狠了，眼看顧臨西兩眼發直滿臉惶恐的模樣，他又心軟了，哄道：
“你也不用怕，我看你爸爸挺疼你的，應該不會揍你。”
何止是疼，紀長澤簡直恨不得把他兒子供起來了。
顧臨西聽著麻利先生的安慰，卻一點都沒放下心。
他哪里是怕爸爸打他。
他是怕爺爺打爸爸。
斟酌了一下，顧臨西試探著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個人，把他爸爸收藏的金子偷走，做成了一個廁所，他爸爸會生氣嗎？”
麻利先生：“……你爸爸把你爺爺的金子偷了，做了個廁所？”
顧臨西小聲：“也、也不是偷，爸爸說爺爺告訴他，那些以后都是他的，爸爸是為了我好。”
麻利先生：“……”
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麻利先生給顧臨西講了圈子里的一個故事。
某個人喜歡上了一個小明星，就包養了人家，結果合約到期了，人家說不續約了，愁的他不行，每天找人哭訴，結果那小明星居然是另一個圈子更厲害大佬的小女兒，人家就是來玩票的。
她也看上了對方，一開始倒沒那么真情實感，只是想不睡白不睡，有美男子睡還能拿錢多好的買賣，結果那傻貨包養她一年，吃飯看電影都無數次了，硬是沒睡，她實在是等不及，合約到期時忍耐不下去，干脆直接挑明求婚，現在孩子都三歲了。
顧臨西還沒聽過這個版本的娛樂圈八卦，聽的一愣一愣的。
麻利先生說完了就問他：“你知道這個故事告訴了我們什么嗎？”
顧臨西認真想了想：“告訴我們只要付出真心，就能得到愛情？”
“不是，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拖延時間未必不是一件壞事，拖拖拉拉也可以獲得幸福。”
顧臨西茫然臉。
麻利先生：“我的意思是，反正也偷出來了，不如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吧，晚挨打總比晚挨打好，你說是吧。”
顧臨西：“……”
逗弄了一把小孩子，麻利先生還是忍不住咂舌：“不過你爹也是真的很疼你了，雖然疼你的方式有點……”
到底顧忌對方只是個乖小孩，他沒說的那么直白，委婉道：“夸張。”
顧臨西想問很久了，見他這么說，就問：“真的夸張嗎？我還以為有錢人都會這樣……”
他一開始的確是覺得很夸張。
但是想想自己也沒見過真的有錢人，就又覺得可能是自己見識太少。
如今瞧麻利先生的意思，難道他們養孩子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了。”
麻利先生非常驚訝：“你怎么會有這么可怕的想法，我們可和紀長澤不一樣，我們都是正常人。”
顧臨西：“……”
他低聲為爸爸辯駁：“爸爸不是不正常，他只是想給我最好的。”
還絞盡腦汁的找著父親的正常點：“爸爸很聰明的，他知道不能放煙花，就用無人機代替。”
說起無人機，想想那些燒了多少錢，麻利先生就一陣肉痛。
肉痛過后，又幸災樂禍起來。
紀長澤這么能造，怕是紀伯父也受不了他。
這小子從小到大都是過得最瀟灑的那個，現在可算是要跌跟頭了。
燒了這么多錢，他要是紀伯父，肯定打斷紀長澤的腿。
正想著，門從外面推開了。
紀長澤一臉得意的拿著手機進來，對著手機那頭說：“你給我打五千萬，不然我不讓你看臨西。”
那邊沉默幾秒：“臭小子你別得寸進尺！”
紀長澤：“那我掛視頻了。”
那邊：“……”
“打打打，你真是，生來就是討債的。”
得了一筆錢，紀長澤高興了，對顧臨西招手：“臨西，來見見爺爺。”
顧臨西一下子緊張起來，趕忙小跑過去，心臟怕的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他是見過另一個“爺爺”的。
對方是他母親丈夫的父親。
有一天他正在學校上課，母親站在班級門口，老師喊他出去，他當時還不知道對方要結婚了，這是母親第一次來學校找他。
路上，母親也是第一次溫柔的和他說話。
跟他說要乖，要聽話，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
他很高興的出去，然后就被帶到了那個富麗堂皇，一個小孩想象不出來的家里。
那很大，因此十分冷。
樓梯很高，讓他看了害怕。
他見到了很多陌生人。
男男女女，都用著異樣嫌棄的視線看他。
那個年紀最大的爺爺說：“這就是那個孩子？”
在他面前向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母親笑的討好卑微：“是，這就是了，您不用擔心，他一直都是我媽媽養著的。”
“長的倒是不錯。”
那人對顧翠的討好沒什么反應，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顧臨西，然后微微皺眉，眼底露出一絲遺憾出來：“可惜了，是個男孩。”
旁邊看也沒看顧臨西一眼的繼父喝了口茶：“爸，男孩又不是不能聯姻，要不然就留在家里，反正也不差這一口飯，聽說他成績不錯，以后養大了也能當個助力。”
“助力？你不怕你新娶的這個心大么？”
“再說我也沒在他身上看出什么聰明勁來，穿的這都什么東西，這種窮地方養出來的孩子還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臟兮兮的放在家里你不膈應我都膈應。”
當時的顧臨西聽不懂那些，只是呆呆站著，任憑那些人評頭論足，他雖然不明白那是一種什么感受，但莫名的，他低著頭看著地磚，恨不得鉆進地底下去。
他在心底小聲辯駁，他穿的是姥姥給他打的毛衣，才不是什么東西。
毛衣洗的也很干凈，他才不臟。
后來，他們就沒再說他了，顧翠帶著他尷尬的站在一邊，聽著他們討論其他事，足足一個多小時過去，那些人才仿佛注意到他們還在那。
那個爺爺輕飄飄來了一句：“你們怎么還在這，你把他領回去吧，跟你家里人說好，我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柳家的兒媳婦生過別人的孩子。”
顧翠趕忙答應下來，拉著他快步往外走，仿佛生怕慢了一步自己的孩子會玷污到那家人的眼。
顧臨西年紀小，腿也短，母親走得快，他只能踉蹌著小跑跟在后面，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人。
他們正在高談闊論：“長的倒是不錯，要是女孩的話，說不定還能送出去聯姻。”
繼父說：“年紀太大了，叔叔不是喜歡養孩子嗎？可惜了，要是年紀再小點，把他送到叔叔那，叔叔一高興說不定就愿意幫我們了。”
“一個鄉下小孩，你叔叔那人眼光高的很，他看不上的。”
他們絲毫沒有顧忌顧翠還沒走出去，就這么當著她的面，討論著要不要把她的孩子送人，鄙夷的語氣也絲毫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