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陽光下,余兮兮被光線晃得瞇眼,目光抬高,循著秦崢的背影看過去。
北方男人的體格,骨架子大,人高腿長,目測穿著鞋的身量超過一米八八。他很筆挺,肩膀線條硬朗而利索,有一種威嚴攝人的力量。
她用力捏了下拳頭。
身材好怎么了,身材好就能上天,就能用一副命令的語氣跟她說話?
要不是看在老爺子的面兒上,她簡直想@#¥%……
凸。
余兮兮的爺爺和秦老爺子是年輕時候的戰友,而她和秦崢的婚約,追根究底,其實源于她爺爺和秦崢爺爺的隨口一句話。
那時云城還沒擴出那么多環,空氣里也沒什么霾;余家的老爺子未過世,余家的生意未出頭,余兮兮也還未出生。秦余兩家同住大院,感情極好。
某日天朗氣清,兩個老爺子待院里曬太陽,生出這么番對話:
“余老哥,咱哥倆這么鐵的關系,將來要能成一家人就更好了。”
“成一家人?那多簡單個事兒。我兒媳婦這一胎如果還是個女娃,將來就嫁給你那小孫子。”
“當真?”
“那是,我還跟你反悔不成。”
一語成真,秦家媳婦生下兒子的第五年,歲末梅開,余家第二個小孫女出生,取名余兮兮。
余老爺子守信,那句隨口定下的親事,自然也就成了真。
后來,余兮兮的爺爺因病過世;
后來,余兮兮父親的香水生意越做越好,余家在寸土寸金的城南買了大房,一家人從大院搬出;
后來的后來,她爸媽愈發忙碌,回大院看望秦老爺子的次數也愈發少,從一年三五次,變成了一年一次,曾經親如骨肉的兩家人逐漸疏遠,小輩的婚事,似乎成了唯一一個尚算緊密的牽絆。
……
上樓之前,余兮兮側目,環顧這個大院。
幾十年的老院子,雖時有翻修也掩不住年邁真容,仿佛一個垂暮的老人,立在時代變遷的洪流之中,見證一個城市的發展,一個國家的進步,始終堅守本心。
余兮兮沉沉呼出一口氣。
她搬出大院的時候年紀太小,關于這里的一切,她記憶模糊,唯有一個念頭格外清晰而堅定:
這是個值得尊敬的地方,住著不能忘記的人。
上個世紀的老樓房,臺階不高,樓道不算寬敞,余兮兮平時缺乏鍛煉,一口氣上到四樓就開始喘。她撐腰緩幾秒,鼓了下腮幫,繼續。(注1)
爬到五樓的樓梯平臺時,她余光里掃見個高大人影。
余兮兮唬了跳,定睛看過去,是秦崢。
他背光立在暗處,站姿隨意,背脊卻是筆直挺拔的一條線。
她仰脖子瞧了眼,沒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皺皺眉,氣息不穩道:“你站那兒干什么?這才五樓。”如果沒有記錯,他家老爺子住六樓。
秦崢居高臨下地掃她一眼,冷冷淡淡:“等你。”
“……”余兮兮嘴角抽了下。
他在原地又等幾秒,見那姑娘傻站著不動,眉心擰起一個結。再開口時,語氣明顯就沉了幾分,“別愣著。”
他氣場本就強,語氣再嚴厲些,殺傷力自然驚人。
余兮兮別過頭清了清嗓子,抬腿爬樓梯。
她以為他會走前面,可他沒有。他一直站在樓道左側的位置,即便不抬眼,她也能感覺到那束釘在她身上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錯覺,余兮兮覺得,那視線帶著侵略性。
樓道逼仄,他人又高大,山似的,顯得整個空間更加狹小。他站在樓梯口,她要繼續上樓勢必和他發生接觸。
余兮兮當然不想和他有什么接觸,所以她平穩道,“麻煩讓一下。”
秦崢打量她,語氣里似乎還帶著點興味兒,“你過不去?”
“……”
余兮兮抬頭瞧他一眼。是瞧,不是瞪,她盡量讓自己和諧友善,笑說,“不好意思哈首長,我胖。”
他一邊濃眉微挑高,小片刻,往后退了步,慢條斯理。
余兮兮這才快步上樓梯,嘴里很低地嘀咕出一句“有毛病”。
秦崢盯著那背影看了一會兒,換只手拿軍帽,跟上。
不多時,兩人停在了一扇房門前。秦崢拿出鑰匙開了門,帶著余兮兮進屋。
玄關位置已整齊擺放兩雙拖鞋。
余兮兮彎腰換鞋,聽見有人問:“兮兮來了?”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從陽臺的方向傳來。
她轉眸;
秦老爺子年紀大了,拄著拐杖走近,青松身軀已略微佝僂,滿是皺褶的臉孔上帶著笑。
余兮兮咧開嘴角,“秦爺爺。”
秦崢略點頭,“爺爺。”
老爺子年輕時候是暴脾氣,最不易相處,如今人到老年,心性倒是平和了許多。他樂呵呵的,說,“去洗手,準備吃午飯。”
秦崢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云城這邊,家中就只有老爺子,和一個照顧老爺子飲食起居的阿姨。
所以飯桌上只有四個人,稍顯冷清。
阿姨很快吃完飯,進廚房里收拾去了。
余兮兮夾起一塊紅燒肉放碗里,聽著老爺子同秦崢“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