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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念空和尚對混世魔王陸朔熙的擔憂并未成真,在十三年后,陸朔熙并沒有成為篡位的暴君,也沒成為擅權專橫的佞臣。
而是成為了京師順天府的府尹,年紀輕輕就斷案無數,曾為無數百姓主持公道,伸張正義。
陸府尹深得京師,及順天府下轄的二十余個州縣百姓的信重,出身又極其的煊赫顯貴。
他十三歲從滇境入國子監治學,父母雖不在京師,堂兄陸廖霽卻也與他一并入了國子監。
輔國大將軍喬浦,和當朝首輔高鶴洲也能時常對他照拂,在京中任武職的七叔陸之旸也會時常將這兩個少年侄兒接回府中住。
禮部尚書唐禹霖,是這孩子的親表舅。
皇帝則是陸府尹的親舅父,而杜皇后又與陸府尹的長公主生母交好,也很愛護她友人的長子。
陸朔熙十四歲那年,便中了舉人,次年春日會試放榜后,又在殿考中被當今的皇帝親點成了當朝的狀元郎。
據說,陸朔熙還是大祈建朝后,年歲最輕的狀元郎,才能一點都不亞于他父親鎮南王陸之昀。
甚至有幾個年過花甲的翰林學士聽聞了陸朔熙的軼事后,都有些受了刺激。
倒不是因為嫉妒他顯貴的出身,而是因為他們在治學上用盡了畢生的心血,可學識卻都不敵這未到加冠之齡的少年郎高。
是日天朗氣清,正逢陸朔熙休沐,高夫人便將他喚到了高府,知他隨了他親娘的口味,還特地備了桌淮揚菜。
高鶴洲的嫡子去年剛進了吏部,任從六品的主事,庶子則被圣上外放到了汝寧府做官。
高鶴洲剛過知天命的年歲,卻衣著考究,穿的那襲燕服很顯低調,雖然蓄了須,卻仍能看出,他年輕時應是個容貌極其俊朗的男子。
前幾年,高鶴洲大病一場,便辭官回家,養病了一年之久。
本想著就此退隱,卻沒成想,接任他的首輔卻猝死在了任上,皇帝一時尋不到合適的人選,只得又讓大病初愈的高鶴洲又回了內閣任職。
吃著席面時,高鶴洲問道:“朔熙,你想好將來的打算了嗎?
是繼續留在京中做官,還是回滇境幫你父親治理藩國政務?
你幼弟年歲尚小,我看你父親,還是最想讓你接手滇境的藩務。”
陸朔熙回道:“我母親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在京中的順天府做出些政績來,為更多的百姓伸張冤屈。”
沈沅的后話,陸朔熙并未同高鶴洲直。
母親說過,他身上的殺孽氣過重,所以希望他能通過為百姓謀福報,消消身上的業障。
陸朔熙并不信佛法,但也一直按著沈沅對他的期冀努力著。
他也確實蠻喜歡現在的差事,更喜與仵作親自驗尸,或許母親說的對,他身上的殺孽氣卻然很重,不然也不會喜歡旁人避之不及的事物。
高鶴洲捋了捋胡須,頷了頷首。
高鶴洲又同陸朔熙聊敘了會兒近來的朝務,也想借此提點他幾句,畢竟這孩子聰穎歸聰穎,但官場上的那些門道,卻是玩不過那些老油條的。
陸朔熙容貌生得很是俊美,他親爹的容貌雖然也很出色,可陸之昀面容上屬于男子的冷毅更多,顯得整個人過于疏離薄情。
陸朔熙的五官則更顯俊昳,不經意的一個淡淡眼神,都能惹得京中世家貴女們小鹿亂撞。
等陸朔熙起身要告辭時,高夫人還挽留他道:“怎地不多留一會兒?
你上個月,竟去喬將軍的府上了,干脆在這兒留宿一晚吧,我這就命下人給你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高鶴洲卻替陸朔熙推拒道:“噯,三年一度的京察就要到了,他身為順天府尹,也是京府的堂官,是要同內閣和吏部一起考察京官的政績的。
最近手頭上的訟狀還多,忙得很,就別強留他了。”
高夫人剜了高鶴洲一眼,隨即便面帶不舍地又囑咐了陸朔熙幾句,這才放了他離府。
等陸朔熙走后,高鶴洲嘖了一聲,道:“你存的那些心思也太明顯了,是想讓陸朔熙做咱們高家的女婿吧?”
高夫人睨著他道:“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他是沅兒的孩子,十三歲入京后,父母就都不在身旁,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幫著沅兒多照拂他一些。
再說,朔哥兒在京中多炙手可熱啊,那么多雙眼睛都盯著他呢,我們女兒如果真的嫁給了他,那得多招恨吶。”
高鶴洲無奈地搖了搖首,覺高夫人說的話也頗有幾分道理。
雖說陸朔熙的年歲不大,但他也很好奇,陸之昀生的這個可謂是天之驕子的兒子,將來到底會娶哪個活天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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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府衙有大案要審。
陸朔熙已然穿戴整齊,他身形生得高大頎長,一襲凜然的緋袍公服穿在身上,年歲雖不大,氣質已然初顯官威。
少年的面容冷淡陰郁,舉手投足間都盡顯著王侯之子的矜貴。
陸朔熙在京中的住所是皇帝命匠人給沈沅修建的長公主府,他攜著隨侍,剛要邁過朱紅金漆大門旁的門檻時,身后卻傳來了幾聲混重的犬吠之音。
——“嗚汪、嗚汪、汪汪汪。”
陸朔熙回身看去,卻見府內的下人將阿猊牽到了府門口。
阿猊自陸朔熙四歲時就跟著他了,如今的他,也是個十三歲的老犬了,旁人都說,一般的犬只能活到七八歲,可阿猊自隨著陸朔熙進了京城后,就一直陪伴著他,還比尋常的犬多活了五六歲。
陸朔熙走向了阿猊,亦用修長的右手摸了摸它毛絨絨的腦袋,阿猊則耷拉著本就緊湊的眼睛,鼻子里不斷地發出著愉悅的哼哧聲。
長公主府離順天府不遠,阿猊在去年,還能陪著陸朔熙一起去順天府,惹得一路的百姓都在看它和他英俊的小主人。
但到了今年,陸朔熙雖完全熟稔了自己在順天府的政務,阿猊卻走不動了,如今的它,趴在檐下曬太陽的時日居多。
長公主府的下人們都心知肚明,阿猊已經是只老犬了,既是到了這個年歲,也便到了該走的時日了。
可縱是如此,每日清晨,陸朔熙要離府去順天府前,阿猊也要親自送他到公主府的大門口,親自看著陸朔熙的身影走遠,再由著府內的大力小廝將它抱回廊檐下,繼續曬太陽。
陸朔熙溫聲道:“阿猊,我今日會早些回來陪你,你在府里要聽話。”
阿猊搖了搖已經變禿的尾巴,模樣很顯憨厚,也無聲地給了主人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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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府,公堂。
兩側執杖的衙役齊聲喚道:“威武!”
端坐于上首的少年府尹容貌英俊,神情卻很顯威嚴。
“啪——”的一聲。
陸朔熙將手中的驚堂木落于公案,對著跪于地面,靜等著聽訊的犯人沉聲道:“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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