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梁夙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問了個這么降智的問題。
莫名其妙的,完全不認識的一個人,別人有沒有女朋友跟他又有什么關系。
謝嘉然還在看他,眼睛里明晃晃寫著“你今天為什么忽然變得這么八卦”。
梁夙年被他看得不自在。
有些頭疼地嘖了一聲。
他抬手呼嚕兩把頭發,正想說我就好奇隨口一問,恰逢身后一陣自行車鈴響,條件反射攏住走在外側的謝嘉然肩膀把人摟進來。
自行車從他們身邊叮叮當當地經過,是一個男生騎著車,后座載了女朋友。
這一打岔,便過了最佳回答時間。
謝嘉然也沒有再繼續看他,這個問題似乎答不答都沒關系了。
梁夙年無聲松了口氣。
搭在別人肩膀上的手卻沒有順勢放開。
因為誤打誤撞地發現在把人摟住的那一瞬間,所有因為剛剛在教室門口看到的一幕而產生的的不愉心情都消失了。
怎么說呢?
就好像小時候買了漂亮彈珠被同桌覬覦著,躍躍欲試地總想跟他要。
而他怕人偷偷給他拿走,走哪兒都要揣在兜里,隨時摸摸還在身邊,才能安心。
回到宿舍,剛打開門,就看見黎塘捧著手機坐在座位上一個勁兒傻笑,而沈學豪就一臉無語地坐在位置上邊看游戲直播邊聽他傻笑。
一看他們回來了,就跟看到救星似的:“梁哥,快管管這個傻逼吧,我都快被他笑得神經衰弱了。”
“分享開心事怎么能叫笑得你神經衰弱?”
黎塘翹個下巴反駁:“你這個人真的是太不識好歹了,信不信明天不帶你上分。”
沈學豪呵呵冷笑兩聲:“算了吧,我也不想跟你一起反向上分,你今天那一通操作夠我吃一個月白米飯了。”
黎塘沖他呲了下牙:“心情好,懶得跟你計較。”
隨即轉向梁夙年和謝嘉然,晃晃手機樂顛顛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小圖約我這周末一起出去吃飯!”
“小涂?”
這個名字很耳熟,謝嘉然只花了一秒便回憶起來,皺眉:“你要跟那個騙你感情的大叔出去吃飯嗎?”
“嗐呀,不是小涂,是小圖,圖畫的圖。”
黎塘解釋道:“我沒告訴過你們嗎?小圖就是那個跟我一樣被大叔騙的姑娘,她約我這個周末一起吃飯,嘿嘿,你們說我的春天是不是終于要來啦?”
謝嘉然對這種事沒經驗,給不了太多建議,想了想,只中肯留下一句“注意安全,期待好消息”,便轉身回座位坐下,準備修改課題內容。
黎塘正在興奮勁上呢,格外有分享心情的欲望,一個人嘀嘀咕咕的說個沒完:
“不怕你們笑話,其實我從第一次見到小圖開始就有點喜歡她了,我覺得她真的好可愛啊,性格好,聲音好聽,長得也特別甜,比我表妹請我吃過的小熊軟糖還甜。”
“而且她真的很善良,你們知道她是怎么被那個大叔騙的嗎?因為那個大叔裝病,找了老人臥病在床的假照片騙她說是自家老人,她真的信了,才會買那么大棗堆在宿舍吃都吃不完。”
“可是我又不確定她約我出去吃飯是不是真的和我想的是一個意思,萬一她只是想要感謝我幫她分擔的那幾十斤大棗呢?”
“而且我覺得她太好了,就跟漫畫里走出來的美少女一樣,我這種小□□絲真的配得上嗎......”
黎塘一個人絮叨了半天得不到回應。
鼓著腮幫環視一圈,最終將從回到宿舍就沒吱過聲的梁夙年定為目標。
“梁哥,你覺得呢?”
他指名道姓地問:“我們就見過幾面,你覺得小圖她真的會看上我嗎?”
梁夙年正站在衣柜前找衣服,表情很淡地蹙著眉頭,沒搭理他。
“梁哥?”
依舊沒理他。
黎塘不死心,抬高好幾倍的音量:“梁!哥!”
“嗯?”這下終于有了回應,梁夙年扭頭:“什么?”
“想哪個姑娘呢這么專心致志,叫你好幾聲都沒聽見。”
黎塘嘀咕了兩句,重復一遍剛才問題:“我就是想問你,你覺得小圖能看上我嗎?”
“能。”梁夙年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他回答得太干脆了,反而讓黎塘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為什么這么肯定啊。”
“因為對你有信心。”
“啊?”
“不是上回你自己說的么,沒有一個姑娘能拒絕賽季單排上百星的你,你忘了?”
“......”
怎么這茬還沒過去?
與他黑歷史相掛鉤的東西別再提起了好嗎?
黎塘很想仰天一聲長嘆,哀哀戚戚道:“梁哥,此小圖非彼小涂啊,你別再往我瘡疤上撒鹽了。”
“沒撒,是真對你有信心。”
梁夙年將衣服搭在臂彎,關上衣柜門:“加油吧,我先去洗澡了。”
說完不等黎塘回復,兀自轉身進了浴室。
嗯?怎么感覺有點奇奇怪怪?
黎塘望著梁夙年消失的方向,神色漸漸疑惑:“梁哥這是碰上啥煩心事了?心不在焉的。”
“難道課堂小測掛了......?”
有節奏的敲擊鍵盤的聲音不知何時停了。
謝嘉然聽見黎塘的碎碎念,同樣往陽臺看了一眼,指尖落在桌面,不知想到什么,無意識敲出有節奏的輕響。
說不清楚原因,總之從去求是樓接到人開始,梁夙年腦海里就像是被塞了一臺錄像機,一直循環播放著謝嘉然和吳廣康交談的畫面。
其實他很清楚,只是正常的學術交流而已,并沒有什么越界的地方,放到另一個隨便誰的身上也不會覺得突兀奇怪。
但是現在這個人他是謝嘉然。
一想到這點,他就忍不住記掛在心上,忍不住去多想,去思考為什么一向不愿意跟除了他意外任何人靠近的謝嘉然,會跟那位據說很熱心的小組長站得那么近。
他不會抵觸了?
米歇醫生真有那么厲害,在治療渴膚癥的同時順帶還治好了他的潔癖?
......
宿舍里熄燈已久,卻有人翻來覆去睡不著。
如果沒了潔癖,是不是也就代表他的存在對謝嘉然來說不再特殊?
是不是然然就不會再那么需要他?
是不是在渴膚癥發作的時候也會去跟別人牽手,跟別人擁抱?
是不是也會像之前在酒店吻他一樣,小貓舔舐一般...去親近別人......?
“嘖!”
不知名的煩躁如同雨后叢生的雜草,往上延伸出的藤蔓長了疲頓的荊棘,能勒得人喘不過氣。
正想再次翻身,床上卻忽然有了不屬于他的動靜。
發現被窩里不知何時鉆進一個人時,梁夙年大腦立刻倒退至空白,身體僵住。
他能感受到對方柔軟的發絲略過他的手臂,一路往上冒出腦袋,很不客氣地爬到他身上,手肘撐在他胸口,低頭看他。
光線太暗了,他們誰也看不清彼此,能感知到的只有對方溫熱的呼吸,以及各自藏在皮肉下的心跳。
“......然然?”梁夙年聲音很輕,是低啞的聲線。
謝嘉然同樣很輕地應了一聲。
四個人的宿舍,其中兩個已經熟睡了,剩下兩個便默契地管控著自己的音量,保證不會吵醒他們。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梁夙年小聲問。
謝嘉然沒有說話。
他的回答是放下支起的手肘,掌心搭在他肩膀,將整個上半身都趴在他身上。
梁夙年的手帶著猶豫試探虛虛碰到他了的腰。
謝嘉然僅僅是往手主人的頸側輕吻了一下,便如愿感知到那雙手驟然收緊的力道。
仗著黑暗的掩飾,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極淺的弧度。
他的吻很輕,很柔,很軟,不帶欲念。
僅僅像是一只動物幼崽,在向極喜歡信任的人表達親昵。
一下一下漸漸往上,吻過他的下頜,他的臉頰,他的耳垂......
最后停在耳畔。
不需要惋惜黑夜遮掩了一切,因為剛剛清淺的觸碰已經足以讓他感知到對方因他而起的熾熱溫度,以及身體在極力克制下催生的凝固僵硬。
生怕他會跑掉一般,腰上的手臂環得越來越近,梁夙年的呼吸的節奏全亂了套。
謝嘉然卻一點也不害怕。
相反的,他很喜歡這樣。
他將他困得越緊,越能叫他感到愉悅,叫他獲得難以喻的安全感。
他幾乎是上癮于跟他親昵的肢體接觸。
于是用自己的臉頰親昵地去蹭蹭他的,伏在他耳邊,用清冷低緩的聲線重復出白天的問題:“哥,你真的希望我痊愈嗎?”
男生眼底藏著微光,聲音里卻帶著與眼神不符的低落,讓人不禁聯想到被雨水打濕了皮毛的小貓。
耷拉著一對耳朵,眼神低垂濕漉,可憐又可愛。
“如果我痊愈了,那我就不會再需要你了。”
“不需要再跟你牽手,跟你擁抱,不要再跟你接吻,跟你睡在同一張床......”
“哥,你真的希望這樣嗎?”
他話音剛落,就被驀地扣著腰身帶著側躺進床的里側。
梁夙年用力閉上眼,掌心緊貼著男生清瘦的背脊,近乎暴躁地將他壓向自己懷中。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濃墨重彩,卻一閃而逝,快到抓不住。
然而比這更清晰的,是他現在極端的心情。
不舒服。
很不舒服。
極度不舒服。
然然......怎么就可以不再需要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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