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悠悠說道:“他是四年前進來的醫生,負責四樓的病人。”她收回目光,站在門口:“普通人天黑之后最好不要離開有銘牌的房間,”她指了指門上的銘牌號:“那些東西也進不來。但是如果不在房間里,那誰都保護不了你們。不過我想你們也不會害怕,晚上的確可以讓你們看到真實的長和療養院。”
陳陽:“安樂神在哪里?”
“安樂神?”葉悠悠目露疑惑。
陳陽:“歡喜安樂菩薩。”
“我不知道。”葉悠悠搖頭:“我只知道它可能在這里,具體在哪里我不知道。它沒有在我們面前出現過。”
“好吧。”陳陽詢問:“你能把你知道的,跟療養院有關的事情都告訴我們嗎?”
葉悠悠:“你們想知道什么?”
陳陽說道:“進來說吧。”葉悠悠遲疑一瞬,還是走進房間,關上房門阻隔外面不知多少雙眼睛的注視。陳陽招呼她坐下,然后詢問:“你和葉悠雅五年前就知道療養院的存在,你的養母也在療養院里。所以你應該知道療養院的過去。”
葉悠悠臉色一變:“你們都查到這么多了?”旋即諷笑:“那你們還想知道什么?還是想看望我的養母,順便同情她?”
“你知道我們為什么而來。”陳陽靜靜的看著她。
葉悠悠逐漸恢復冷靜:“我憎恨她,哪怕只是提起她都會讓我滿心充滿仇恨、失去理智。”她深呼吸口氣,低聲道了句抱歉。隨即說道:“療養院前身是個義莊,長和義莊。本來就是個陰氣重的地方,后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還被封掉,長時間杳無人煙。”
長和義莊被封掉是因為鬧出飛僵的事件,此事陳陽和寇宣靈都知道,但葉悠悠不知道。葉悠悠垂眸低語:“你們可能以為長和療養院就是長和義莊,實際上長和療養院也曾經存在,但原址不在這里。至于在哪里,其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原來的長和療養院是一家治療心理和精神方面的療養院,接收過很多病人。后來曝出醫生折磨毆打病人的傳聞,長和療養院就此倒閉。”
葉悠悠抬頭,眸光幽深:“長和療養院倒閉了,那些人渣醫生沒有得到報應。但那些被折磨而死,死于荒唐理由的冤魂活了下來。并牢牢記住生前的痛苦,牢牢記住仇人的模樣,期待有朝一日將自己受過的折磨還給醫生。安樂菩薩聽到那些冤魂的聲音,于是出現在他們面前,把醫生一個個送到他們面前,讓他們報仇。”
陳陽皺眉,在葉悠悠看來,安樂神取樂自己的行為反而是變成解救束縛在療養院里的冤魂。葉悠悠冷笑:“警察不可靠,最親的人根本不相信自己。沒人能救我們,你們以為安樂菩薩是邪神,可是只有它救了我們,只有它會對處于絕望中的我們伸出援手!”
葉悠悠激動的說道:“被當成樂子一樣玩死的病人,他們雖然心理和精神都有殘缺,但因此更加固執。死去后的他們清楚的記得臨死前的痛苦,每天重復死亡前的一幕。你們天師有去解救他們嗎?還不是安樂菩薩把害死他們的醫生帶到冤魂眼前,由他們親手殺死仇人,才讓他們得以解脫。”
陳陽冷冷的看著她,寇宣靈回頭詫異的看了眼葉悠悠,好奇的問:“既然你那么推崇安樂神,為什么還要我們從它手中救出你姐姐?”
葉悠悠:“因為姐姐沉迷于殺人,會讓她的罪孽加重。我不是否定安樂菩薩,即使我希望姐姐脫離安樂神,但我仍舊崇敬安樂神。”
兩人都被葉悠悠的觀點震驚到無語,良久,陳陽才說道:“你的潛意識里,根本就在否定那個邪神。你自己也意識到不對,但是不敢相信,又或者不敢否定安樂神。”
葉悠悠對此的反應是冷笑,并嗤之以鼻。
陳陽:“醫生折磨死療養院中的病人,實際上是安樂神慫恿心生邪念的醫生。病人被困在療養院成為地縛靈,是因為被害死的執念。但是如果想要解救他們的最好辦法是超度,為它們舉辦法會或是誦經超度都可以。你以為讓冤魂手刃仇人就是解救他們?實際上是引誘它們變成厲鬼,犯下殺孽不得投胎!”
“有冤抱冤,有仇報仇,也得請示酆都,得到情況屬實以及大帝特批才能回陽間手刃仇人,親自報仇。否則哪個冤魂因為被殺死就要回到陽間殺死自己的仇人,而不去管殺人者動機、被害者死因,陽間不是早就亂套?還要警察和法律干嘛?殺人的、犯下錯誤孽債者自然有天道和大陰法曹來懲罰,那個什么安樂神要真有本事,怎么不親自處罰反而引誘冤魂親自虐殺醫生?不過是一只連承擔罪孽都不敢的孽畜,你們還當成了菩薩!”陳陽怒極指出:“那只孽畜以救世菩薩的名義,把你們全都玩弄在掌心。葉悠悠,你自己心里知道,非要裝懵作傻,你是不敢認吧!”
申冤報仇,自有天道來報。或是奪其運道,或是奪其性命年數,除非天大冤情驚動酆都陰府,特批回陽間報仇。不然就是化身厲鬼,以轉世投胎以及打落十八層地獄為代價得到批準回陽間報仇。世間哪有那么多快意恩仇的事情?情仇愛恨都得排在規則鐵律之后。
陳陽生氣的是葉悠悠明知道安樂神所謂拯救她們的舉動只是把她們當成樂子,卻因為恐懼真相不敢承認,繼續蒙騙自己。
陳陽起身,俯視葉悠悠:“你真的以為你們能得救嗎?就算那只邪神死了,你們也得不到解脫。”
葉悠雅殺了那么多人,有些確實死有余辜,有些還不到必須死的地步。更甚者,還有完全無辜的人。葉悠悠沒有親自動手,也是幫兇。而且她聽從那只邪神的話,為了玩弄錢先生而懷孕,又在懷孕之后任由兩只小鬼害死腹中胎兒,流產之后毫無悲傷情緒,極為冷漠。
她把自己的孩子當成了玩弄他人的工具,比起她的姐姐更為冷漠殘酷。
葉悠悠臉色陡然變得很難看,她猛然站起身摔掉椅子。她抖著嘴唇瞪大眼睛,似乎很想反駁,但最終還是什么話都沒說。她猶豫了一段時間,才低聲說道:“我只知道這么多,也只能說這么多。其他不用問我,自己去找。我回去了。”
說完,她轉身急匆匆離開。期間還差點被摔倒在地的椅子絆倒。
寇宣靈:“她比葉悠雅還自私冷漠。”
葉悠雅因為過去的經歷而變得偏執扭曲,固執認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至少殺的大部分是人渣。葉悠悠被葉悠雅保護起來,沒有受到傷害的經歷,卻可以聽從那只孽畜玩弄他人的時候毫無顧忌的把自己的胎兒當成工具,并且毫無悔過之心。
陳陽:“她很愛葉悠雅。”
盡管葉悠悠自私冷漠,但的確真心實意想要救自己姐姐。
寇宣靈:“距離天黑還有三個小時,先去走一遍?”
陳陽同意,于是兩人開門。剛走出兩步,兩人似有所覺般對視一眼,寇宣靈說道:“你猜有多少人在盯著我們?”
“其中不知道摻雜多少不是人的東西。”陳陽環視下面的樓層,冷靜的說道:“我能感覺到濃重的鬼氣、陰氣,但是鬼氣最濃重的地方不在這里。”
寇宣靈邊走邊詢問:“在哪里?”
“外面的大湖泊。”
寇宣靈似有所覺:“那個湖泊里藏了很多臟東西?”
“我們經過的時候,整個湖泊里的東西都在盯著我們看,密密麻麻。”陳陽能夠感覺到,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東西堆積在湖面底下,整片水面黑乎乎的,越是不知道底下藏什么東西就越覺得恐怖。
寇宣靈:“我們那個房間推開窗戶能看見湖泊,有動靜的話可以及時察覺。”
陳陽駐足,側臉對著門上的小窗朝里面看。里面是病房,一個醫生和兩個護士都在里面查看病人。仔細看卻發現不對,護士用皮帶綁住病人的上半身,固定他們的動作,醫生則端著飯盤站在病人前面逗弄。干瘦如同骷髏的病人嘴里發出微弱的聲音,掙扎的幅度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當病人因為掙扎把叉子戳進額頭的時候,醫生和護士哈哈大笑,前俯后仰,十分古怪。病人干瘦如柴,醫生和護士同樣干瘦猶如骷髏。畫面十分古怪滑稽。
寇宣靈湊上來看到這一幕:“醫生護士戲耍病人,導致病人因為饑餓死去。死前皮包骨頭猶如骷髏,死后報復醫生護士,讓他們也變成皮包骨頭的骷髏。結果死后還要互相折磨。”他搖頭:“就這種無窮盡的相互報復折磨,靈魂永遠都不能得到安息,無法投胎。把別人的痛苦當成樂子一樣戲耍的孽畜,竟然還被當成菩薩!”
可笑真正大慈大悲的菩薩不去供奉,反來供奉這等戲耍人命的孽畜。
陳陽攔住寇宣靈:“他們之間的冤仇我們管不了,這是酆都陰府的事情。你現在進去只會激怒他們。”
寇宣靈想了想,覺得陳陽說的對:“就算我想超度,他們也不愿意讓我超度。”醫生護士和病人之間的冤仇太深,深到死后仍不忘互相折磨。“周乞不是酆都鬼差嗎?可以讓他強行拘押冤魂回地府登記審判。”
陳陽:“我知道。下樓看看?”他擔心周乞鬼差的身份會驚擾到療養院中的鬼魂,引起安樂神的注意,所以打算晚上等療養院中的妖鬼全都出動后再讓周乞過來。
寇宣靈應了聲,于是跟陳陽一起下樓。在三樓時,陳陽瞥見一個人,和他對視上。對方面無表情轉身離開,腳步匆匆。陳陽疑惑了幾秒,陡然記起那人,快步追上去:“孟溪!”
孟溪聽到陳陽喊他,加快步伐逃跑。把擋住自己的病人全都推開阻攔陳陽,跑得飛快,轉瞬不見蹤影。陳陽見狀,解開手腕上的紅繩然后攀上陽臺身手靈活的攀爬,抄近路泡仔孟溪前面。孟溪看到前面的陳陽,扭身往后跑。陳陽眼角瞥見走廊上的小凳子,紅繩扔出去纏住小凳子的凳腳用力扔向孟溪的后背。
孟溪被砸中撲倒在地上,陳陽用紅繩把他綁住的同時拿下古銅錢幣扔進口袋里,然后說道:“上次你不是趁機把我那條紅繩子搶走了?這回還是用紅繩子綁住你,你說巧不巧。”
孟溪試圖掙扎,掙扎不開就干脆不動。仰頭朝陳陽笑:“你果然來到這里了。”
陳陽把他抓起來,蹲在他面前:“你知道我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