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尸體被運送回寇家祖庭,停放在庭院里。死者女友也被押送到祖庭,關了起來。寇父等人聽到動靜,尋聲而來,見到死者尸體頗為驚訝。寇宣靈將所知全都告訴他們,聽完全情,寇父深思道:“鐵圍山古墓雖然很少人知道,但在二三十年前不是秘密。老一輩人知道,只是古墓不能進。這兩人應該是聽到前情,不信古墓危險才敢擅闖。”
陳陽:“鐵圍山有古墓?”
“有。”寇宣靈點頭說道:“不過正如我爸所說,現在很少人知道。鐵圍山很陰邪,不知道是不是那座古墓的原因,總之山上很陰森,早上和下午都籠著霧氣,陽光照不進去。動物很少。走到山腳下就覺得陰森,感覺很不詳。”
“那座古墓存在很久了?”
“我不知道,至少有上千年。族譜里有記載,而且不能動那座墓穴。當初寇家祖庭選在這里,一是筆架山,二是看顧鐵圍山,避免里面的東西跑出來。”頓了頓,寇宣靈補充:“我不知道古墓里面藏有什么東西,只是寇家祖訓里,關于古墓的記載似乎提到,寥寥一筆帶過,沒有詳述。”
陳陽對寇父說:“死者尸體里有些東西,寇叔您來看看。”說罷,他拿了把刀輕輕劃開死者皮膚,里面成人拇指粗、約七|八厘米長的黑蛇爭先恐后從皮膚缺口涌出來。死者剛死沒多久,劃開皮膚的時候卻發現沒有血流出來。“寇叔你看,他的身體里全都是這些黑蛇。應該是在他死后才孵化,成長速度很快。我記得剛開始看到是絲線一樣細,吸食血肉后飛速成長。”
寇父尚未回答,寇宣靈身側一直充當背景板的陸修之瞥了眼在地面蠕動的幾條黑蛇,低聲說道:“怨穢。”
陳陽:“什么?”
寇父此時才發現陸修之的存在,他之前知道寇宣靈帶回兩個朋友,但一直忽略陸修之。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忽略陸修之,如今注意到他才發現也是一表人才。這樣的人按理來說不該注意不到,可能有些人生來存在感低。
“這些黑蛇的確是怨穢所化。”寇父點頭,隨即眼含贊賞的詢問陸修之:“你一看就知道是怨穢?”
陸修之:“書上看過。”
“看來是讀過很多書。”寇父笑道。
陳陽覺得寇父看待陸修之的目光,像是對女婿很滿意的岳父。他垂眸說道:“怨穢是什么?剛才用荔枝樹燒死者,連皮膚都沒有出現傷痕。”
寇父說道:“怨穢是千年古墓中產出來的邪門東西,千年古墓中怨氣、穢氣累積,斷絕生氣和陽氣后就會產生。怨穢一般形成蛇卵,藏在水里。有人誤食就會寄居人體內,因為人體溫度適合孵化,而且孵化出來有血肉作為養料,成長速度很快。怨穢很難形成,除非是怨氣很重的古墓。”
“死者應該就是闖進鐵圍山古墓,不小心誤食怨穢的卵。怨穢聚集在死者喉嚨口孵化,堵住氣管。死者呼吸困難,所以撓抓自己喉嚨并窒息死亡。死亡后,怨穢孵化出來。”陳陽根據死者傷口以及黑蛇成長速度大概猜測出死者死亡原因,他問道:“火燒不死怨穢,有辦法清除嗎?”
“用鹽。”寇父讓人去拿鹽過來:“鹽具有腐蝕陰邪之物的效果。”鹽拿來之后,寇父抓了一把撒在怨穢身上,這群黑蛇出現劇烈的反應,企圖逃跑但跑沒一會就蜷縮成一團,逐漸融化成黑色的水。“這些黑水等會有荔枝樹葉覆蓋,去掉邪氣。免得不小心混進水里被人喝下去,會生病。”
陳陽接過寇父手心的鹽,旁側還有四個人手里也捧著一缽鹽。幾人嚴陣以待,死者身體里的怨穢瘋狂的扭動,皮膚一會凹起大包,一會深深的陷下去。半晌后,皮膚裂開一條縫,里面的黑蛇瘋狂的涌出來,不一會滿地都是黑蛇。
陳陽等人眼疾手快的倒鹽,將鹽倒光之后退后一步。身后寇宣靈和陸修之代替他的位置繼續倒鹽,將所有怨穢腐蝕成黑水。再用鹽凈化不少后,利用荔枝樹葉覆蓋地面點燃驅邪。
陳陽回頭:“死者女友好像知道點什么。”他提醒寇宣靈:“還記得她下午的時候說自己報仇,當我們提出要燒掉死者尸體的時候,我聽到她說‘晚了’。”
“去問問。”寇宣靈剛提出跟陳陽一起去問死者女友時,看守她的人急匆匆跑過來喊道:“那個女人自殺了!”
死者女友自殺了,拆下窗簾的繩子活生生把自己吊死。死前雙眼直勾勾瞪著前方,旁邊的墻壁、地面全是掙扎之下的抓痕。陳陽看完后說道:“繩子高度不足以將她吊死。”
死者女友在高度不足以吊死的情況下還能自殺,說明她尋死的意志很堅定,滿心充滿仇恨。她會化為厲鬼回來報仇。寇宣靈半蹲在死者女友面前,沉默半晌后說道:“她應該沒有了解過我們寇家。”
在天師世家里面自殺化成厲鬼報仇,只能說充滿自信。
陸修之站在寇宣靈背后,聞垂眸,眼里全是寵溺的笑。
陳陽俯身摸索死者女友的臉部,摸索到她耳后的時候停頓按壓,然后撥開她的長發在她耳后面拔出根長針。然后又在她的另一側耳后拔出長針,扔到地上。隨后繼續在死者女友的喉嚨口、四肢關節處拔出長針。
寇宣靈嘴巴微張:“這是什么情況?”
“一種失傳很久的術法,通過長針扎進四肢關節、封住七竅。人死三四個時辰內,將要離開身體的魂魄封起來,偽裝活著的假象欺騙鬼差,然后向仇家報仇。這是種類似于制造、役使行尸的手段,全真、正一、和茅山都有類似的術法,你看地面的抓痕,其實是符文。”陳陽指著地面和墻壁上那些凌亂的抓痕,仔細看確實像是字符。“這是鬼道中的術法,名字不可考。這種被制造出來的行尸名為刀孽鬼,力大無窮且不害怕天師法器,因為身體里還有完整的三魂七魄,除非是能將三魂七魄震出身體的法器,否則很難對付。”
《咒鬼之術書》記載刀孽鬼的由來,結合陣法和長針,將魂魄禁錮在尸身里,可以被役使殺人。因為這種刀孽鬼需要觸發特定機關才會行動,它會將觸發機關的人視為殺害自己的兇手而報仇。所以除了被制造役使,也可以自己將自己變成刀孽鬼,只需要特定機關。刀孽鬼有一個特點就是‘死不瞑目’,除非怨恨平息。
“所以她會制造特定符號,等我們觸發。”陳陽扒開死者女友的眼皮,使之張得更大。從那雙瞳孔里看到自己和寇宣靈的影子,一左一右。“符號是我們兩個人。”
寇宣靈:“什么意思?”
陳陽指指死者女友眼睛:“她把我們兩個人的影像當成特定符號,放進瞳孔里。只要看見我們就一定會殺死我們。”
寇宣靈半晌無:“關我們什么事?”
“大概是她覺得我們害她好事……嗯,我知道她為什么說那番奇怪的話。因為她懂這種術法,所以在男友死后,將自己的男友制成行尸報復鎮民。她可能認為是鎮民害死男友,執意報仇。我們兩個破壞她男友的尸身,招仇了。”
寇宣靈頗感震驚:“奇怪的腦回路。她自己跟男友做什么事心里沒點數?鎮里的人叮囑過別進鐵圍山,鬧出事來就認定是鎮里的人殺的。完了回頭又把咱倆恨上,這沒邏輯。”
寇宣靈習慣因果,因果說白了也是一種邏輯。這對情侶的思考模式完全脫離因果關系,沒有邏輯,他不懂。
陳陽:“沒有邏輯的人很多。”說完,他在死者女友面前打了個響指,合上她的雙眼。“好了,可以報案,讓警察處理。”
寇宣靈:“她的術法被你破了?”
“嗯。”
“厲害。”寇宣靈突然對鬼道感興趣:“鬼道記載都是這類陣法和術法結合嗎?挺有意思。”
陸修之突然說道:“鬼道不適合你。”
“啊?”寇宣靈抬頭:“我知道,就是覺得有點意思。不學習,多了解也好。”
陸修之好似不經意般的說道:“我知道刀孽鬼。”寇宣靈‘哦’了聲,然后又贊嘆一句好厲害。陸修之唇角抿起,說道:“我也知道怨穢,還知道可以用鹽驅除。包括很多已經失傳的道家術法、鬼怪等。”
寇宣靈:“真的?”
陸修之停頓半晌,含蓄的說道:“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訴你。”
寇宣靈高興之余拉著陸修之說話,陳陽斜著眼睛瞥兩人。回房的時候經過前院,發現寇家人將筆架山水潭里的鎮河神獸挖出來,停放在祖庭里。陳陽掃了兩眼,回房就在群里控訴陸修之和寇宣靈總是旁若無人的舉止。
但他很快被反嘲,和合毛大仙:[陳哥,說這話的時候你考慮過自己有沒有資格嗎?]
張天師第67代:[你跟度局平時更過分。]
佛系老人家:[天道好輪回。]
陳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退出群就去騷擾老度:[……就是這樣,結果他們說咱倆平時更過分。你說咱倆平時不都很注意分寸嗎?]
度朔秒回:[是。]
陳陽:[???話這么少?]
度朔:[下回讓他們看看沒有分寸的樣子。]
陳陽忍俊不禁,隨后想起陸修之:[他給我的感覺很熟悉,但我確定自己沒見過他。]
度朔:[如果有問題,就一定會露出馬腳。]
陳陽覺得度朔說得對,于是撇下陸修之和寇宣靈兩人之間的事情,說起寇家祖墳發生的怪事以及鐵圍山古墓:[鐵圍山這名氣取得巧妙,在佛教中又名金剛山。小千世界之外有周匝如輪的小千鐵圍山,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之外也有鐵圍山,鐵圍山與鐵圍山之間則暗無天日,存在八大地獄。日月有如是大威神大力大德,日光和月光都不能照進兩山之間。]
半晌,度朔的消息發來:[鐵圍山只有一座?]
陳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度朔問這話的意思:[確實只有一座。]
度朔:[你可以注意鐵圍山跟筆架山之間的關系。]
度朔的提示如醍醐灌頂,或許筆架山水口被破壞跟鐵圍山那座古墓不無關系。筆架山水潭中也出現黑蛇,雖然這黑蛇跟怨穢不屬于同個物種。陳陽:[我會注意^v^,你多注意休息,別太忙,記得想我。]發完后點開表情包發了兩排玫瑰花。
良久,度朔:[乖。]
陳陽收到回信立刻躺倒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把臉埋在枕頭上笑得不見眉眼。半晌才重新坐起來,翻開手機里保存的圖片,圖片上或是度朔的單獨照,或是兩人的合照。陳陽滑著照片一張張看,嘴里叨叨兩句:“有點想老度了。”
看著照片,想著度朔,不知不覺就睡著。手機從手里滑出來,恰好危險的懸在床沿邊。被子也沒蓋,背靠枕頭坐著睡著,這姿勢第二天醒來必定腰酸背痛。
手機終于從床沿掉落下來,快到地上的時候,一只手伸過來穩穩的接住手機放到床頭柜。身穿描金玄衣寬袖的度朔抱起陳陽,替他換了個適合睡覺的姿勢,將折疊在床尾的薄被伸展蓋在陳陽身上。陳陽正熟睡,只感覺到親近熟悉的氣息,神色放松不少,陷入更深的睡眠中。
度朔眸中帶笑,大掌摩挲陳陽的臉頰,俯身印下晚安吻。在他的手機里輸入幾個字:如需相助,可找此地城隍。
窗外燭光閃爍,陸修之突然看向面前房屋的窗戶,寇家祖庭是座仿古建筑,所以門窗是古建筑的樣式,里面家私則很現代化。此時眼前的窗戶沒有關嚴實,有條手臂粗細的縫。從縫隙看里面,除了熟睡的陳陽再無他人。
寇宣靈疑惑:“怎么?”
陸修之搖頭:“沒什么。”
寇宣靈上前將窗戶關緊,和陸修之并肩離開,腳步放得很輕,聲音也輕:“不是有手電筒嗎?你怎么拿燈籠?路都看不清。”
陸修之:“你看不清路嗎?”
寇宣靈:“沒有。我看得清,我是說燭光昏黃,不如手電筒方便。”
陸修之輕笑:“提著燈籠才好意思留下你秉燭夜談。”
寇宣靈被逗樂。
黑暗中,陳陽的房間里坐著一道人影。人影是度朔,他還沒有離開,因此聽見陸修之和寇宣靈的對話。此時他眼中閃過訝異興味的光彩,旋即隱去身形,回到酆都。
天光大亮的時候,寇家人都起來前往小廳,吃完早餐后出發到筆架山遷祖墳。陳陽起身后跟他們一起吃早餐,吃完后也上山。遷墳一事可大可小,本需挑定時間,只是現在情況緊急不得不盡快遷移。
陳陽到地方后發現寇家人已經起壇,插上頭三支香,旗幡迎風而動并無出現斷裂跡象。看來此前斷裂是提醒有禍將至,如今則同意遷墳。寇父拿起鐵鍬鏟了三下后便交由其他人挖土開棺,這是有講究的,遷墳頭三鍬土必須有子孫完成,如果沒有子孫則需要請一位全福人代替。所謂全福人即是親人俱在,且家庭和睦友愛。
起棺、開棺的時辰絕不能過午時,午時陽氣最盛,容易灼傷先祖魂魄。挖到底端便有人用繩子纏住木棺,大喊:“要起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