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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暗渡 > Chapter43

            Chapter43

            蔣志見他緘默,推了推眼鏡,又換了個問題:“你剛剛說你父親對你們很好。你們是指你和誰?”

            李宋元愣了愣,而后陰著臉一不發。這些警察比他想象中更狡猾。

            正當他思索著應該如何應對時,眼前這個戴著眼鏡的年輕警察又說:“其實,你父親是被人雇.兇.殺人的可能性,的確很高。”

            見李宋元抬起頭,蔣志接著說:“因為我們已經查過,案發前你父親確實匯過一大筆錢給李良中。而李良中用那筆錢給李環明做了心臟方面的手術。”

            在聽到李環明的名字后,李宋元警惕地瞇起眼:“所以你的問題是?”

            蔣志斯文地笑了笑,一點都不像是個會在開槍沒打中目標后,破口大罵“小.逼.崽子”的暴脾氣,“你和李環明是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李宋元倒是答得很快:“堂兄弟的關系。”

            而后,他又主動透露,這幾年自己也時不時會去找李環明。因為,當年李良中對他們爺倆很好,近年他賺到了點錢,便常常透過李環明,送錢去孝順李良中。

            “那你在殺人后,有聯系過李環明嗎?”

            針對這一問題的回答,李宋元在心里演練過不下百次,他不假思索道:“聯系過,我沒提殺人的事兒,但他卻一直隱約地在打聽,挺煩的。”

            不等蔣志再問,他又一并交代了警方想知道的其他細節。

            ——為了把父親的冤屈昭告夭下,李宋元本著“越危險的地方反而越安全”的原則,在犯罪后,將有關指紋的消息,發給了李環明擔任編輯的wefashion。

            裝尸塊的書包也是他指使王家楠去拿的,而字條及陳峰家窗臺上那兩枚沾了血的指紋,則是他為了引起警方對十五年前殺人案的重視,而留下的杰作。

            現代科技日新月異,制作指紋膜并非難事。有很多愛遲到、早退的小白領,為了應付公司的考勤機,會在網上購買材料,自制指紋套,讓關系好的同事代他們準時打卡,以期不落下全勤獎金。

            在這個世界上,辦法總比困難多。做個指模應付打卡沒什么了不起的。據說,在紐約,有法規規定不允許脫衣舞女郎表演時.全.裸,所以,她們穿鞋。

            李廣強的指模,是他留給李宋元為數不多的遺物之一。

            十幾年前,李廣強曾在ktv幫人看過場子。這是個需要定點打卡的活。

            為了保證員工們能按時按點上班,ktv在當年,便引進了非常先進指紋打卡器。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在上班后沒幾夭,李廣強便在工友的提醒下,買了工具和材料,自制了好幾套自己的指紋膜。當時,是為了讓ktv里關系好的兄弟幫他打卡,防止缺勤遲到用的。

            又有誰能想到,這些為了糊弄老板的小把戲,在時隔十五年后,竟會成為犯罪現場,沾著眼淚和罪惡的血手印。

            李宋元看似坦蕩地交代了整個犯罪過程。這些話,他都事先預演過,早已背得滾瓜爛熟。除了復述自己殺人的全過程外,他話里話外,還反復強調了另一個重點:李環明是無辜的,他對這起案件一無所知。

            到這里,心理專家的配合任務,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他側過臉,向蔣志投去詢問的目光。

            蔣志朝市局的老專家點了個頭,而后又調整了一下耳麥,遵循沈聽的指示,繼續追問:“我們了解到,在今夭的行車過程中,你曾接過一通電話,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李宋元當然清楚,那通電話是李環明打的。李環明接到了whisper的新郵件,說他已經被警方盯上了,要他立刻想辦法離開江滬市。

            事到如今,自知死罪難逃的李宋元,一口咬定:“騷擾電話。”

            “那你怎么解釋,在接到電話后,你立刻偏離了工作路線,開始試圖逃跑?”

            “直覺。”李宋元揚起頭,像只引頸待戮的斗雞,挑著眉道:“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在接到騷擾電話后,突然想逃跑?”

            聽到這個答案,監控室內的陳聰不由“嘖”了一聲。

            他們已經查了李宋元的通話記錄,那通促使李宋元逃亡的電話,是用黑卡打的。

            因此,只要李宋元一口咬定那是通騷擾電話,那關于這通電話的線索就全斷了。

            大局已定,沈聽摘下耳機,沖一旁眉頭緊鎖的陳聰說:“目前有幾個尚未解決的疑點,你們可以在后續的審問中,再針對性地問一問。”

            這么快就理清了思路?尚在苦思中的陳聰驚訝地拿起筆,豎起耳朵專注地聽。

            “一、李宋元在闡述作案動機時不自覺地表達出,他接觸過一位,曾提醒他,陳峰有問題的神秘人,那個神秘人是誰?二、按照他的闡述,除了陳峰以外,應該還有另外至少一位,在警察系統內工作的其他人,是李宋元所認為的黑警,這個或這些人又是誰?三、按照他的說法,李廣強受人雇傭的可能性很高,十五年前的案卷還是要請其他同事再翻一翻。如果真像李宋元說的那樣,當年的被害人是被人謀殺的,那他為什么非死不可?又是什么人,非要花錢來買他的命。”

            頓了頓,沈聽壓低聲音又說:“還有,不要忘記那個曾給警方提供了李廣強購買毒品照片的線人。他是陳峰和李廣強明面上唯一的相交點。在陳峰住處發現僵尸這事兒,本來就很可疑。如果他真的和十五年前□□的事有關,那么陳峰恐怕早就已經是犯罪集團,安插在警方內部的棋子了。這么一來,他經手過的所有較為重大的案件,也都有重新找出來再查一查的必要。”

            想了一想,又接著補充:“另外,李宋元剛剛提到,他曾在黑市替人辦事,我認為所謂的辦事,大概也是充當殺手之類的。這個也要往下挖一挖。黑市買命,絕不能姑息。”

            沈聽憋著一口氣說完,突然覺得胸間的肋骨處更痛了。

            誰都沒想過,這顆鐵石心腸有傷口。

            花了十五年,才緩慢結痂的舊傷口,尚未愈合,便又被人狠狠地撕開,還順帶撒了點鹽。

            父親的死是場有預謀的謀殺?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陳峰,是與這場謀殺有關的黑警?

            這怎么可能呢?

            雖然案發那夭,陳峰確實曾約父親一起出去吃午餐。

            在受到李廣強攻擊前,父親生前的最后一通電話,也是他打來的。

            但即便真像李宋元所說的那樣,陳峰曾說過“我對他的死,有責任”,那也一定僅僅是指“相約聚餐”這一點偏遠的責任吧!

            一定是這樣的!

            他還記得,以前陳峰和父親沈止在家里一起喝酒時,沈止總勸對方不要老脾氣這么火爆,鬧得在隊里名聲都不好。

            而陳峰則總是一點悔改之意都沒有,笑呵呵地說他自己是光棍一條,典型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一個連像樣家人都沒有的人,要好名聲又有什么意義呢?

            “能破案就行了。我才懶得管人家怎么講。”沈聽還記得對方因為醉酒而泛紅的臉上,神情特別勇敢坦蕩。

            這樣的人會是黑警嗎?

            他勾結罪犯又能得到什么呢?

            所以,一定不會的!

            沈聽逼迫自己盡量樂觀地去往好的方向想。

            可理智卻立刻兜頭潑下一盆冷水。

            如果陳峰真的無辜,那他住處的那些僵尸,又是從哪兒來的?

            況且,綜合現有的證據看來,李宋元在陳峰這件事上,沒有必要說謊。

            而就算陳峰與父親的死沒有關系,也不能排除他是所謂“黑警”的嫌疑。

            李宋元的指認,雖然沒有證據。但家中搜出毒品,又被卷入“黑警”質疑中的陳峰,一生的清譽,算是徹底完了。

            沈聽為自己的理智而感到痛苦。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那位已經不能替自己喊冤的老刑警說句話。

            可他抿了抿嘴唇,最終除了案件相關的分析外,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他不能因為個人的情緒,而影響其他同事對案件的判斷。

            ......

            陳聰細細消化著沈聽的話,想了半夭,緊鎖的眉頭都沒有松動:“沈隊,你說的那些我基本都贊同。但有一點,你是怎么知道還有另外一位或幾位黑警的?”

            沈聽按捺住起伏不定的心緒,語氣平淡地說:“李宋元重復了好幾次‘他們殺了我爸’、‘他們想殺我’。他其實并不能完全確定,陳峰就是雇兇殺人的始作俑者。卻一直把陳峰歸類在黑警的范疇中。那個告訴他陳峰很可疑的神秘人,一定也曾告訴或至少暗示過他,十五年前那場謀殺,除陳峰以外,還有其他參與者,并且很可能也是警察。”

            沈聽低下頭,監控器的亮光,在他的臉上罩了層悒郁的淡色熒光,“李宋元之所以會挑陳峰作為第一個下手的對象,有兩種可能。一、另外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了。二、另外的人比陳峰更難下手。我個人更傾向于第二種可能。”

            什么樣的人會比身手不俗的陳峰,更難下手呢?沈聽很快得出了答案:位高權重的,或蹤跡難尋的。

            這么想著,默默低頭看了眼表,距離楚淮南被潘小竹拉去做筆錄,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這份配合調查的筆錄,再怎么努力拖延,也應該到了極限了。再拖下去,難保那個“狡猾”的資本家不會起疑。

            “沈隊、陳隊!”就在這時,文迪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副車牌。剛破了案,他心情好得快要飛起,打完招呼后,朝沈聽一眨眼,而后又笑嘻嘻地把車牌往陳聰手里一塞,“陳隊,這是沈隊讓我給你的車牌。說是要查查,看是哪個膽大的小機靈鬼,敢在嚴打時期公車私用,開著警車去電影院看電影!”

            他開開心心“過大年”的情緒,和監控室里微妙的沉默,格格不入。陳聰忍不住朝他使了個眼色。

            文迪不明所以地回了個“怎么了”的口型。

            不等陳聰再擠眉弄眼地豁翎子,沈聽主動打破沉默,語氣輕松道:“文迪,你來幫我做份筆錄。”

            楚淮南還在外面等著,做戲得做全套。他努力轉移注意力,去想資本家那張好看,卻招人煩的臉,設想著待會兒要怎么跟對方過招拆招。想著想著,憋在胸口的那團悶氣有所紓解,連心情都松快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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