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麥云看著妻子抹著眼淚,撲進他懷里的樣子,心想:這個女人真的很好騙。
擅長情感操控的江麥云一邊在心里嘲笑,一邊相當熟練地安撫著被貼上“蠢女人”標簽,卻毫不自知的王芷蕾。
這些年王芷蕾的精神狀態本來就不太穩定,江詩茵的死對她更是個極大的刺激。
她被江麥云帶回客廳,精神恍惚地坐在了沙發上。感受著自己已經快十年沒有體會到的,江麥云人后的溫柔,只覺得一切似夢非夢。
看著江麥云忙前忙后,體貼地給自己端茶送水,又是親吻又是擁抱的,王芷蕾發夢一般地癡想,難道是時光倒退了嗎?她和她的小王子,一起回到了很多年前。
面前的這個江麥云讓王芷蕾感到了時空的錯位。一瞬間,仿佛這長達十余年間的一切痛苦折磨,都不過是一場難以醒來的噩夢。
如今夢魘驅散,一切都恢復如初,恢復到溫情美好的那些年。
那個時候,她和她的小王子之間,只有怦然心動的纏綿悱惻。沒有冷眼相待、更沒有拳打腳踢,當然,也沒有江詩茵。
江詩茵、江詩茵,王芷蕾又想到還待在地下室的江詩茵,我可憐的小詩茵。是媽媽對不起你!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從頭到尾都沒能真正止住的眼淚,從眼眶中驟然涌出了更多。
顯然,惦記著詩茵的并不止她一個人。江麥云見她不像先前那樣歇斯底里地堅持要報警,便開始柔聲地給她分析眼下的形勢。
“芷蕾,詩茵已經死了的事情,咱們暫時不能讓大家知道。”
詩茵死了。從江麥云嘴里聽到這一句,王芷蕾覺得自己的心又再碎了一次。雖然心碎的眼淚止不住,可她的表情卻木木的。抬起頭,用紅腫的眼睛看向丈夫,江麥云也剛哭過,眼鏡后的眼睛也帶了些許紅血絲。
王芷蕾的嘴唇抖得厲害,甚至于問不出一句完整的“為什么”。
為什么她的女兒死了,卻暫時不能讓大家知道呢?
她的小詩茵在地下室默默地自殺死掉了,這難道還不夠悲慘嗎?難道她就不配擁有一場盛大的葬禮和許多哀痛的吊唁嗎?
王芷蕾的情緒忽而低落,在下一個瞬間,她突然出離憤怒了。
憑什么!她可愛的小天使,連死都要死得悄無聲息?
在胸膛建澎湃著的情緒難以自抑,可她本人卻像個被人掐住脖子的啞巴,只能青筋畢露地半張著嘴,發出無聲的哀嚎。先前的吼叫與爆發,已經耗盡了她可以用來掙扎的所有力氣。
她的靈魂和肉|體,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撕裂了。
盡管肉|體軟弱無力,可靈魂卻于混沌中覺醒了。
王芷蕾自以為表情暴怒地瞪著江麥云。
可在外人看來,這個可憐的、在丈夫十余年的調教下,已經只有馴服這一種姿態的女人,只是麻木呆滯地看向了江麥云。
在王芷蕾的耳朵里,丈夫的聲音像是來自一臺還沒壞透,但也已經壞的差不多了的收音機,時斷時續的。
她安靜地盯著他,看著他口若懸河地不斷張合著嘴。
“最重要的是,咱們的房子、車全部在賭局里......”
江麥云反復地強調,如果現在他們承認江詩茵已經死了的話,那么他們倆將失去目前所擁有的一切。
失去一切?
這一句話像炸開在耳邊的驚雷的王芷蕾悲慘地笑了。
在江麥云眼里,一個母親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難道這還算不上是失去了一切嗎?
她想要說“不!”,想要堅決地拒絕江麥云這個可笑的提議。但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能遵循內心,這具軀體甚至不再受她內心真實想法的控制了。
虛無中,有個人輕聲地對她說:怎么樣都好,順從這個男人吧。看啊,他這么溫柔,說不定真的會改。孩子嘛,總會有的,你不要反抗了,反抗是自找麻煩。
這種隱約的耳語,在幾年前就開始出現。但王芷蕾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把這個聲音里的一字一句聽得這樣清晰明白過。
“聽他的”、“別反抗”,那聲音很輕卻特別清晰,如附骨之疽,字字鉆心。這讓精神恍惚,魂肉撕裂的王芷蕾,覺得特別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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