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墓園出來時,天已大亮。
兩人坐回車里,楚淮南低頭看了眼腕表。
“我上午還有點事兒,下午才有空,要不先送你回家?”
沈聽坐姿懶散地靠著座椅,舒舒服服地窩在座位上指點江山:“不,我和朋友有約,要趟回悅淮。你先送我去悅淮。”
轉頭見楚淮南直直盯著自己,他輕輕一扯嘴角,露出一個調侃的笑容:“這么看我干嘛?難不成還懷疑我在悅淮金屋藏嬌啊!”
楚淮南猜想沈聽如此密集地“和朋友有約”,八成是因為那封署名whisper的郵件。他意味深長地笑著反問:“你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呢?”
“我又不是傻子!正跟你處著呢,就算要金屋藏嬌,也不會把人藏在你們遠南旗下的酒店里啊!”
得到眼前人親口蓋章“正處著”的楚淮南,笑著發動了路虎。
刑偵支隊的大家都很有時間觀念。
九點不到,一群人就已在悅淮聚齊。
文迪和痕跡科的同事,在江宅忙了一整夜。
可在室內,除了之前就已記錄在案的——二樓門窗存在的工具撬壓痕跡外,并無其他指向明確的發現。
沈聽仔細翻看了一遍文迪帶來的江宅室內照片。
看得出來,江麥云和王芷蕾走得很匆忙,客廳、臥房里都略顯狼藉。
而在他昨日強調過,要格外注意的地下室內,也沒發現有任何可疑的痕跡。
但是與其他地方相比,江家的地下室倒是特別的干凈。
沈聽看著照片里一塵不染的地面,微微皺起了眉。
沒有指紋、沒有腳印、甚至沒有正常的使用痕跡。這個地下室,似乎被人有意清理過,干凈得異常。
雖然室內勘察進展不大,但在室外的花園里倒是有新發現。花圃里有很明顯的新土翻動痕跡,而且涉及的面積很大。
江詩茵音訊全無,江麥云卻還有閑情雅致重修花圃?
帶著這樣的疑問,文迪今天一大早就找來了小區的保安。在保安的陪同下,逐戶拜訪了平日與江家略有交往的其他住戶。
根據鄰居們的描述,江家最近真是點背。
先是女兒江詩茵失蹤,而后家中養了很多年的金毛又突然狂性大發地咬傷了主人。
而一向脾氣溫和、在鄰里眼中是個好好先生的江麥云,竟也在前不久當眾打死了那條金毛!
“他像是瘋了一樣,一反常態地兇殘!任憑大家怎么勸都不聽,最后把那只狗活生生地打死了!”
那天江家打狗的動靜很大,場面也十分慘烈。鄰居們畢竟也都是普通老百姓,回憶起那個血肉模糊的場景都還心有余悸,因此好幾個人都印象深刻。
但是在恢復理智后,江麥云又頗為傷感地向散步時遇到的鄰居們表示,自己對這條養了很多年的金毛還是很有感情的,實在不舍得把它的尸體當作有害垃圾處理。因此打算在自家的院子里埋葬它。
“所以江家花圃里大面積的泥土新翻,是因為就地埋了那條狗?”
潘小竹的父母家也有養狗。她知道在狗狗去世后,很多主人會選擇就近埋在樹下。講究一些的則會找寵物殯葬一條龍服務。
但像金毛這樣的犬種,成年后少說也有幾十斤重,會選擇埋在自家院子里的人實在少之又少。畢竟要埋這個體型的大型犬,單單掘土就不是一個小工程,更別提還要回填。
而到底又是什么原因,會讓保持好好先生形象多年的江麥云一反常態地公開使用暴力,讓這么多人知道他打死了自家寵物呢?
沈聽皺著眉,又聯想起了那個過分干凈的地下室。
雖然,根據旁觀群眾的證,江家的花園翻新是因為埋了只惡犬。但沈聽斟酌了片刻還是覺得不放心。于是,囑咐文迪讓他找人去把江宅剛填平沒多久的花圃,再重新挖開,看看底下是不是的確只埋了只金毛。
而比起現場勘查的進展緩慢,針對銀行流水的調查卻收獲頗多。
江麥云名下賬號的流水明細顯示,他與多家公司有著密切的資金來往。其中又以與俊峰時代信息技術,以及江滬錘音拍賣行兩家的往來數額,最為巨大。
俊峰時代的法人代表,名叫朱煥。
在看到他的免冠照片之后,沈聽立刻就認出來,這個朱煥就是那個在斗狗場里接待了他們,還幫黃承浩買了果茶的的看堂仔阿煥。
“順著這條線繼續查下去,查一查在和俊峰時代有經濟來往的人里頭,有沒有因為賭博而留下案底的。”
特別行動小隊的大家,都已經習慣了他們沈隊的跳躍性思維。但卻不是誰都能像楚淮南一樣,默契得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蟲。
連同陳聰在內的四個隊員,都齊刷刷地看向了沈聽,一臉問號地等著他的下文。
和楚淮南住在一塊兒,幾乎快要習慣對方與自己心有靈犀的沈聽,不由愣了一下,補充道:“我之前在那個已經被取締的斗狗場里見過朱煥,俊峰時代應該就是斗狗場的外殼。但凡之后找到有賭博案底的人,你們就都請他回來‘喝個茶’,看看能不能問出更多關于江麥云的事情來。”
說到這兒,大家伙這才明白了沈聽的意圖。
如果警方能夠坐實俊峰時代的實質經營內容是賭博。
那么參賭次數如此之多、涉案金額如此之巨的江麥云,便已不是單純的小賭怡情了!以營利為目的參賭,已經符合立案標準!警方便可以對犯了賭博罪,卻主觀逃逸、人間蒸發的江麥云發起網上追逃!
沈聽說完,轉頭又讓陳聰盡快對錘音拍賣行進行問詢。
陳聰立刻表示,他下午便會去到拍行,調查出江麥云頻繁買入的究竟是哪些拍品,并查明其交易對手方。
“趙業泰那邊呢?有沒有什么異常?”
才跟了一天,即便趙業泰真的是同伙,沈聽也并不指望對方能立刻露出馬腳。
負責盯梢臨控的蔣志果然搖了搖頭,“趙業泰仍在正常上下班,三點一線,目前看來,沒有什么特別可疑的舉動。”
......
開完會回去時,已經是下午的三四點鐘。
趙嬸趁著節氣回老家省親去了,兩天后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