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夜深人靜,月朗星稀。
秋女宮的每一片琉璃瓦上,都掛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月輝下,映照出一種清冷的質感。
秋女隨手摘了朵月露花,手指靈巧地點了兩下,花朵上的月露精華就凝成了一顆水滴形狀的透明珠子,帶著很淡的香味,落在她的掌心里。
雪白纖細的手腕上,纏著幾圈不合時宜的深色手釧,在蒲葉手上纏兩圈的手釧,到了她的手上,需得纏上四圈。
不得不說,為了財神,十三重天出手倒是挺大方。
那一桌的東西,就沒一個尋常的普通的,隨意一樣,拿到外面,都是萬金難求的貨色。
這串佛珠的價值,也絕對不低。
不是凡品。
那次壽宴之后,秋女曾受主佛古塵指點,在西天地位非凡,被奉為佛女的消息就不知怎么的被傳了出去,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最后還是古塵出面,一錘定音,親自應了此事,這次的風波才算是平息下來。
秋女便有了常往西天的名正順的理由與借口。
一日,秋女見過古塵,又繞道去了蒲葉隔壁的院子。
鋪天蓋地的棍影朝著她襲卷而來,又在臨到跟前的時候化為虛影收了回去。
一根深藍的長棍橫在她靈動的眼眸前。
秋女面不改色地拂開了他的手掌,同時,那股駭人的靈氣波動也消退下去。
“你這門,只怕也沒多少人敢進。”
秋女離云潯遠了些,她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而后凝了凝。
“來做什么?”
云潯皺著眉,長棍橫在門前,語氣不是很好,不僅沒有憐香惜玉的覺悟,甚至連門都不打算讓她進。
“這么大的火氣?”
秋女美目朝他身后掃了掃,話語之中,難得帶上了些許的揶揄意味:“你這是,金屋藏嬌,不敢讓人知曉?”
云潯將她上上下下瞥了一遍,收了長棍,面色卻仍不怎么好看,他捏了捏鼻梁骨,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聲音也沉冷著現出不近人情的意味來:“來做什么,有事說事。”
秋女一下子就笑了,她眼中媚色如織,聲音珠圓玉潤:“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你是不是只有見到琴靈神女,這態度和話語,才會稍微放軟些許?”
云潯搭在鼻梁骨上的手指頓了頓。
“你到底來做什么的?”
這一回,他的聲音里,到底是無奈的意味多了些。
主人沒有待客之道,秋女便自己給自己搬了一張小凳子,又起身自己給自己添了一盞茶,才抬了抬眸,道:“我是想著你比較有經驗,想來問問,琴靈神女那,你準備用什么法子追求?”
云潯看她的眼神,頓時透出一種無法說的怪異和警惕。
“你問這個做什么?”
秋女眉目彎彎,青蔥一樣的指尖在陽光下泛著桃花的色澤,她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懶懶地笑,風情萬種,像一只道行極深的狐貍妖,連說話也是勾人的調子:“想借鑒一下。”
云潯不為所動:“怎么?
你還對十三重天的神女感興趣不成?”
“那自然是沒有。”
秋女身子往前傾了傾,眼中神色莫名:“但對神君,倒是來了些興趣。”
“那也得財神能安然活過這一段。”
云潯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道:“你和財神有天道的姻緣線,退開一萬步說,以你的手段,真要做了他的伴侶,一個小兔妖,不過動動手指頭的事,甚至都不需你放在心上記掛。”
秋女勾勾唇角:“這么多人里,就數你最了解我。”
云潯不想聽她自夸,當即掀了掀眼皮,問:“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我就不送了。”
秋女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笑盈盈地托著腮,問:“云潯,我問你一個事。”
云潯摁了摁眉心。
“我和琴靈,哪個好看些?”
云潯難以自信地抬眸,望著她,滿臉荒謬。
“罷了,這個問題問你,沒有實質參考意義。”
沒等他回答,秋女就搖了搖頭,又問:“我和余瑤呢?”
云潯開始懷疑她受了刺激,腦子出現了問題。
“你不是一向不在意這些?”
秋女挽了挽鬢邊的長發,懶得像只午后打盹的貓兒:“有了意中人,自然就在意了。”
話說到這個程度,云潯不可避免地想歪了,他望了秋女一眼,神情格外嚴肅認真:“你我多年好友,自然該知道我的心意,多的話,就不必提了。”
下之意,千萬別打我的主意。
秋女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慢慢地將話挑明了:“放心,沒惦記你。”
她側首,問:“你覺得,蒲葉如何?”
云潯簡直佩服她的眼光。
照他說,找個和尚,還不如等財神神智回歸后將就湊合呢。
蒲葉那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老冬瓜,眼里能裝下除了余瑤和琴靈之外的女子,他把自己的姓倒過來寫。
但秋女既然找到他這了,需要的自然不是告誡和勸慰。
“你的意思是,讓我閑來沒事時去找蒲葉瞎聊,狀似無意間將話題扯到你身上,透露出一點兒你喜歡他的意思?”
云潯聽得一頭霧水,在見到秋女點頭之后,他的整張臉都黑了下來,“我和他不熟,別說談天說地,就是遇上了打個招呼,也都覺得尷尬。”
“你何不自己去同他說?
被回絕了也能徹底收了這份心。”
秋女笑了一聲,道:“直截了當哪有旁敲側擊來得令人心動呢?
更何況還是他那個性子的人,我若是現在去了,不過片刻,便得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回來。”
她的聲音很好聽,又刻意的放慢了,是那種嬌嬌繞繞的調子:“似這樣的,就得慢慢的不動聲色的接近,一點點溶進他的生活和圈子,太主動熱情的,適得其反。”
“你這是要改性,扮成冰雪美人了?”
云潯挑眉。
“這你就更不明白了。”
烈日當空,女子笑靨如花,“男人嘛,最喜歡的,永遠是人前端莊高貴,人后熱情似火這一類。”
她頓了頓,眼波流轉:“你覺得呢?”
云潯嘴角抽了抽:“看上誰不好,看上一個佛修,你自己也掛著一個佛女的名頭,好歹注意一下影響。”
“住在西天,就是佛修了?”
秋女不甚在意地撩了撩長發,“吃肉喝酒與古佛對罵的時候,他倒絕口不提自己是佛修。”
云潯最終還也還是迫于曾經欠下的人情,不得不開始認真思考,如何與同樣難纏的鄰居打交道,并且旁敲側擊,似有還無地將話帶到。
要命。
隔日,云潯去隔壁的院子,恰巧遇到了余瑤。
她正摁著哇哇大叫的紅雀洗澡,水一沾上翅膀上的羽毛,渺渺就炸開了,一見到人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兜著滿頭滿身的水,站到了云潯的肩上,神氣地甩了甩腦袋。
那些掛在它身上的水珠,便劈頭蓋臉地朝云潯的臉上飛去。
他拎著一壇好酒,臉黑成了鍋底。
蒲葉回來后,不僅態度比平時溫和,心情也是顯而易見的好。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妹妹懂事了,終于知道來看一下大哥了。
隔壁鄰居還來送了酒慶祝。
有了這么一個不錯的開始,云潯三天兩頭就來竄門,到后來,也不全是因為秋女的囑托了。
兩個各有身份的人都選擇來西天長住,便足以顯現出性格上的一些共同點來。
彼此間熟悉了,酒一喝,男人的話,便自然而然的多了起來。
這日,酒過三巡,云潯覺得時機成熟,終于成功地把話題引到了秋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