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阿弟仔看到,囫圇地打圓場:“你不要看他,我們少保有厭女癥,很討厭女孩子。”
“是了,你多看他就會生氣。”
一群嘻嘻哈哈,鄒茵就也跟著咧嘴微笑。嘴角有一顆馨甜的小梨渦,牙齒特別整齊和晶瑩,兩片唇瓣嫣紅微張,像含一含都能春風化雨。陳勤森吐了口煙:“人在哪里了?”
“操,怎么招來的?……一群歹子,是不要命了!”
一樣陰冷的語調,隔著夜風,眼角余光似乎還望這邊掃了一眼。鄒茵低著頭,儼似沒有看見。
即便才第一次見陳勤森,但關于他的傳聞,鄒茵已經是耳熟能詳了。水頭村的人提起他,通常是這樣——
先重重地深吸口氣,然后喟然長吁一聲:“陳伯那個兒子誒,吧啦吧啦……”那兩個字“陳伯”,一定是要語調拉尖帶轉的,好似多么三兩語難話盡。
陳勤森有極端偏執和自我的精神潔癖,凡是他看不慣看不上眼的東西,他都絕不容情面。
一次廟子街的小冬冬正在吃棒棒糖,三歲的小屁孩兒,把褐黃色的糖果吮得一縷一縷,陳勤森一旁看得礙眼,就給扯去扔進了垃圾桶。冬冬楞了一下哭得哇啦哇啦,后來冬冬爺爺抱去找陳茂德,給賠了兩包粉色的水果糖才算了事。
他連小孩子都是不寬容的。
鄒茵并不想招惹他,因此與姑奶奶包云吞皮,包得小心翼翼,又給撒了細碎的小蔥花,這才仔細地給他端過去。再各人半價送了一碗冰涼粉。
小弟們和樂融融:“阿姑和你都好做事,以后有麻煩call一聲,我們罩著你。”
那時候還沒改口叫阿茵嫂呢,鄒茵聽了應好,又把陳勤森的一碗給他放下。
鄒美君小時候把她當成心肝寶,養得她的皮膚底子白皙如凝脂,她的手纖細而柔嫩,扶著白瓷的碗沿,走到他身邊:“這是給你的。”
聲音很輕。陳勤森瞥過視線,睇了眼冰涼粉,軟韌的一團在冰水里輕漾,他就說:“不需要。”
很低冷的語速,鄒茵這時才不自覺和他對視。和林彥帶給她的正氣決然不同,這是一張俊美到邪氣逼人的臉。
“他不吃這樣的東西了。”旁邊有人提醒。
鄒茵后來才知道,陳勤森討厭軟韌無形拿捏不住的東西,果凍,蛋黃、涼粉……還有她的手……但這些是后事。這樣柔軟而拿捏不住形狀的東西,都會讓他渾身起不適,想扔掉。扔不掉的,他便會產生蹂藺的心理,比如他經常對鄒茵說的話就是,早晚要把你干到一起死。
鄒茵于是把冰涼粉端走,只是才剛轉身,攤子前卻秒瞬剎過來五六輛掛綠彩的摩托車,下來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男人,個個手持一米長的大激光水-槍。
領頭的一個把正在包云吞皮的姑奶奶搡去一邊,又一腳踢翻了鄒茵用心做的冰粉桶和清涼果,齜牙啐一聲:“操,都給我砸!”
鄒茵眼前一閃,就被一道強力射過來的水柱沖花了臉,繼而聽見耳畔迅速扳動桌椅的聲音,不知道誰推了自己一下,然后一只雞爪從身后飛出去,叉在了對面那個老大半張開的嘴里。那個老大抬眼看到鄒茵舉著手,頓時怒氣沖沖地向她迎過來。
鄒茵被水淋得亂七八糟,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抓起了什么就朝他擋了過去。
忘記過了多久周圍安靜下來,她才突然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而她手上的蒼蠅拍,已經把對面老大的臉煽得七紅八綠,嘴角邊還糊著一顆拍爛的綠蒼蠅。
嘍啰們架著那個老大走的時候,老大歇斯底里地咧著嘴,朝陳勤森比了個中指:“陳少保,你好樣的……叫、叫個女人幫你擋,你、吃軟飯!”
世界上的事兒就是這么奇怪,有時候不經大腦的一句話,往往就一語成讖了似的。
在往后的日子里,陳勤森在鄒茵面前,除了在那個事上像條百戰不殆的狼,其余的事都硬不起來。整個水頭村都知道,陳宅的嫡大少爺,是會被鄒家那個丫頭喝去涮鍋洗碗的。
一時間夜攤上滿地狼藉,碗也碎了,鍋翻了,湯也灑了。鄒茵像只落湯雞一樣,松開蒼蠅拍,把手伸出去朝他要錢:“云吞六碗三十塊,其余的你看著賠。”
她**的站在水里,伸出來的手細嫩得像蓮藕,葇荑一般勾纏人心魄。陳勤森睇一眼,看到鄒茵的白布短袖里,因為被水汲濕,而印透出隱約兩條薄薄的痕跡,他就覺得怎么看在眼里極不適。
冷冽地含了下唇,叱身后的徐蘿卜:“沒聽到?給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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