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霽看也不看他,不知聽進去了幾分。宗音一走,浮梨便快步上前,將凈霖看了,驚魂未定。
“九哥?”
凈霖眉間一皺,睜眼嗆血。他氣若游絲,胸口重新起伏起來,四肢的冰涼緩慢褪去。
不想只是百年而已,當年在他座下戲水的小蛇,已成了如此威勢,竟震得他險些露出馬腳。
蒼霽對上凈霖的目光,來不及調整,便見凈霖眼中冷厲,盯得他心里發毛。可他這雙眼睛生得好,含冷時便是桀驁銳利,狂得上天。可一旦納了笑,便溢出些輕快舒朗。他盡管將笑都推進眼睛里,變得懇切又真摯,拾了凈霖的一只手,握|囚在掌心。
“我怕得要命,只以為你醒不過來了。”蒼霽低垂雙眸如此說道。
凈霖卻覺得手被他緊握欲斷,掙脫不出。蒼霽忌憚浮梨在場,將他咬過的傷口握藏于手中,算定以凈霖的脾氣,必不會向浮梨開口求助。
果然見得凈霖緩緩延出一點冷笑,輕聲說,“一覺而已,你長大了許多。”
蒼霽將他抱起來,道,“是啊,日后你便不要怕了,我會好生待你,就如你待我一般。”
“不必客氣。”凈霖由他抱起來,“給你的便收下。”
浮梨覺察不對,問道“九哥給了他什么?你如今不便行事,將他交于我照顧也無大礙。”
凈霖半斂了目,懶散道,“只怕你喂不起。”
浮梨倏地醒悟,轉向蒼霽,怒道“你竟敢?!我道你先前不過小兒模樣,怎地短短一瞬,不僅身形長了,連心性也穩了不少!竟是吞了九哥的血肉!”
蒼霽摟緊凈霖,靈活地閃避一步,嘴里卻委屈萬分,“姐姐誤會!情形危急,不得已罷了。否則叫那海蛟看清楚,今日我們三人誰也活不得。”他說著偏頭輕嗅過凈霖發頂,笑道,“何況我對凈霖敬愛得很,恨不能日日捧在掌心里噓寒問暖,哪里舍得再啃他幾口?”
即便要啃,也需萬事俱備,不留后患的時候。
浮梨見他全然不似小兒時,就連內在都仿佛換了個人。此等妖物,果不尋常!可是凈霖又不似被挾持,她一時間拿捏不定。
“你將九哥還與我,今日之事,我絕不追究。”浮梨不想才出虎穴,便入狼口。
“我怕。”蒼霽不欲在今日激怒浮梨,便道,“可我句句屬實。不信姐姐問一問凈霖,是愿意我抱,還是你抱?”
凈霖將蒼霽看了一會兒,蒼霽覺得那目光猶如實質,仿佛只冰涼的手,在自己脖頸處走了一遭。
“養了許多日,跑幾步還是行的。”凈霖移開目光,“去廊下。”
蒼霽便對浮梨笑了笑,跨步出了門。他說,“你要找什么?”
“我將這庭園一并移走,九哥到了參離再尋不遲。”浮梨緊隨其后。
凈霖一概沒答,他目光追尋到了檐邊,稍一沉滯,道,“銅鈴去了哪里?”
蒼霽吹了下斷掉的繩子,“怕是翻山時丟了。”
“不能丟。”凈霖說,“我要銅鈴。”
蒼霽正欲調笑,卻見他不似玩笑,心里轉動,微微壓低聲問,“什么要緊物,拿來哄你睡覺的么?平日也不見你多珍愛。”
凈霖略抬下巴,示意他靠近。蒼霽垂頭在凈霖唇邊,覺得這樣俯看凈霖,又是另一種顏色。
“你吃了我也不過幾百年的修為而已。”凈霖說,“要緊的在鈴鐺里。”
“我只嘗了一口不知真假。”蒼霽并不急,“你誆我怎么辦?”
豈料凈霖輕笑一聲,微熱的氣流搔過耳垂。蒼霽微抬了眉,唇邊也笑,眼里卻沒笑意,說,“你就料定我會去找。”
凈霖卻說,“眼下不是你在做主么?”
“要找也可以。”蒼霽耳語,“讓這位姐姐離遠一些,你便指哪兒我去哪兒。”
浮梨若是一直跟在身邊,蒼霽必然不敢妄動。他已經知道了凈霖血肉的好處,此刻凈霖便是吊在他鼻尖的肉,讓他一心向善不要貪食斷然是不可能的。何況如今位置顛倒,他可以將凈霖抱在懷里,也可以丟在地上。他位于主宰,從仰視驟然變作俯瞰的快感難以形容。
凈霖道“須得牽著你,方能叫你辨清方向。”
蒼霽裝作聽不懂,手指插|進凈霖的指縫,抬起交握的手,“好凈霖,這不就已經牽著了嗎?若是不夠,讓你環著抱著都是行的。”
那頭浮梨半晌不得回應,已經探查向前。蒼霽退一步,環著凈霖的手掌輕拍了拍凈霖后腰,和顏悅色地哄道。
“凈霖,你要與這位姐姐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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