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能使鬼推磨。”蒼霽合了蓋,“如今我也有錢了,自然是去逍遙了。”
“說來解悶。”凈霖擱了卷,將自己攏進大氅里。他眉間疲倦不改,又快睡了。
那光滑潔潤的下巴隱進皮毛間,頰面線條流暢,便叫半睜半合的雙目變得更加引人矚目。蒼霽輕聲蹲下去,抬手捏到凈霖的下巴。
“銅鈴了無蹤跡,你便該吃胖些,待我尋個好日子,吃下肚去算了。”
“快下口。”凈霖打了哈欠。
蒼霽的指尖還有些濕,這樣觸到凈霖,便平添一抹滑潤。他覺得自己似乎進入了凈霖的圈套,在某些時刻對凈霖束手無措。可偏偏凈霖一直面色如常,像是沒那么做,也沒那么想過。
這個人比別的人更難對付。
蒼霽開了口“外邊吃的玩的應有盡有,你從前做人的時候就沒什么喜好么。”
“沒有。”凈霖用折扇輕抵開蒼霽的手指。
“好生無趣。”
“是啊。”凈霖說,“因此養了魚。”
“我都不記得了。”蒼霽坐下在凈霖身側,搭著欄桿,看濕雨淋漓,“好像睜開眼便見的是你。”
“山中無歲月。”凈霖扇支額角,有點冥思苦想,“我也記不清多久了。”
蒼霽斟酒與凈霖,凈霖端詳片刻,蒼霽說“上了年紀,連酒也忘了?”
凈霖接了酒,說“我常覺人間缺道菜。”
“什么?”
凈霖飲了酒,慢吞吞地說“蒸魚舌。”
“蒸魚舌確實沒有,但人舌倒可以試試。”蒼霽面著他,“你的舌頭也不討人喜歡。”
“吃的時候記得摘了去。”凈霖新添一杯。
“那得先叫我嘗到味。”蒼霽大方地端詳著凈霖,說,“冬林投胎了。”
凈霖面色平常。
蒼霽繼續說“我追他魂魄,見他游離幾日,待花娣贖身之后,便自投了鬼差門。我問他話,他也不答,奇怪的是,他竟一眼都沒瞧陳草雨。”
“陳草雨如今生父在側,他塵緣已了,便只求個‘死’。”凈霖杯口漸斜,雨聲滴答,他怔怔地說,“死便是種解脫。”
“他已了了。”蒼霽問,“那你還郁結什么?”
凈霖吞了酒水,聞聲遲緩。他半晌后才驀然抬首,仍是怔怔地看著蒼霽。蒼霽被他看得如同貓抓,見他眼角泛紅,一貫冷清的面上浮現種要哭的神情。
“你不明白。”凈霖指尖酒杯滑滾,他似如賭氣一般的撥開酒杯,用折扇丟蒼霽,呢喃道,“你不明白。”
蒼霽心下一動,坐直身。他試探地接了折扇,輕輕勾過凈霖的手指,湊近些。他這雙撩人的眼笑意波蕩,哄著問凈霖“是了,我確實不明白。你告訴我不就行了,好凈霖,說出來聽聽。”
凈霖由他牽著手指,拉近身體。兩人面對面,近在咫尺。廊外雨珠敲枝,凈霖卻覺得熱得很。他被酒氣蒸得頰面微紅,忍著酒嗝說“她與我妹妹一般年紀”
“你妹妹?”蒼霽手臂半環了他后腰,悄無聲息地將他引入圈來,仍是耐心地溫聲,“凈霖有妹妹啊。”
“我還有兄弟。”凈霖巴望著他,豎起手指給他看,“云生,黎嶸,瀾海”
蒼霽一個都不認得。
凈霖又貼近些,直望進蒼霽的眼里。他的眼此刻又含水又蓄霧,簡直不像是凈霖。他說“好些個呢。”
“你與他們關系好嗎?”蒼霽低聲細語。
凈霖誠實地說“有的好,有的不好。”
“跟誰好。”蒼霽問,“黎嶸?”
凈霖點頭“黎嶸好。”
蒼霽逗他“蒼霽好不好?”
凈霖沉吟半晌,使勁搖頭“總咬我,不好。”
蒼霽笑出聲,他說“這該如何是好,他日后必然還會咬你。”
“那就。”凈霖認真地回答,“那就咬輕一點。”
蒼霽另一只手牽了凈霖,仰身靠在欄桿看著凈霖,說“你竟不想殺了他或者丟掉他么。”
凈霖搖頭,蒼霽帶著他的手捏了他的頰面,目光復雜,口中戲謔。
“但你生了一副叫我垂涎的樣子,又怎能讓我住口從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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