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霖忽而正色,說“離津來往魂魄眾多,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須得一個一個找,一個一個認。但若連這次也錯過了,便真的見不到了。”
千鈺怔怔,凈霖起身,說“左清晝的委托只有三個字。”
千鈺說“你說。”
凈霖說“放不下。”
千鈺倏忽就紅了眼眶,他轉頭望向棺材,無語凝噎,信了八分。
出來時蒼霽撞凈霖一下,用胸口抵他半肩,小聲說“你不是說左清晝早走了么?”
“嗯。”凈霖說,“不錯。”
蒼霽看著他鎮定的眉眼,“啊”一聲,說“你誆他啊。”
“是啊。”凈霖說道。
“誆他做什么。”蒼霽說,“他若找不到,豈不是比沒有找還要痛苦。”
“你不是說。”凈霖抬頭,“不要他忘了左清晝,既然不忘,就記到死吧。”
“不對。”蒼霽仗著身高堵了凈霖的路,說,“你是見這案子已經查到了頤寧賢者,怕后續牽扯眾多,他被人滅口。這么說,這案子確實關乎九天境中的人?”
凈霖勉強動了動唇角。他看雨無止意,便跟蒼霽并肩檐下,沉吟少時,說“青樓中劉承德放出了一個鎮門神阻攔你,對不對?”
“馬鞭神。”蒼霽說,“吃起來像紙。”
凈霖忍無可忍地看他,說“你吃了?”
蒼霽心覺不妙,斟酌著回答“吃了一半,又吐出來了。”
“那確實是紙。”凈霖想了想,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蒼霽后肩,無寬慰。
蒼霽面色一變,說“紙?!”
“那是畫神術。”凈霖說著抬手,在空中給蒼霽描畫,“靈注筆墨,畫圖成活。九天境中厲害的人,大可離紙畫物。醉山僧不行,但是東君就可以。”
青光隨著凈霖的指尖游轉,在雨簾間突地變出一尾肥鯉。鯉魚“撲通”的躍入雨中,在半空游動幾下,化作青芒散了。
“換句話說。”蒼霽靠柱,垂眸看凈霖,“君神才能離紙畫物,可那天的馬鞭神是覆在紙上的。”
“玄機便出在這里。”凈霖說,“即便是畫物,也不是誰都能畫得如此精妙。九天之上,有此畫功的人不多。”
“那只邪魔既然是你兄弟,難道他也畫不出?”
“陶弟自幼頑劣。”凈霖對蒼霽頓了頓,說,“除了畫老龜最精妙,其余的皆是畫貓成鼠,畫狼成兔。那樣精細到盔甲紋路一并俱全的鎮門神,他就是再活五百年也未必畫得出。”
蒼霽望雨,說“果然要牽扯到九天境。”
“不僅如此,我們還知道更多。”
“比如?”
凈霖擦拭掉手背上迸濺的雨珠,說“據我所知,能畫到這個地步的只有一個人。”
蒼霽說“頤寧賢者?”
凈霖卻不答,而是說“醉山僧多日不現,倒挺想念。”
“你是想念醉山僧,還是想念他的剛正不阿。”蒼霽莫名笑起來,“看來我們凈霖也要瞎眼一回。”
凈霖抱肩,說“我與他本不相熟。”
蒼霽學舌“是誰信誓旦旦地說‘我不信樂,卻信頤寧’?老熟人一個都不靠譜。”他拍拍自己結實的臂膀,以示自己的寬宏大量,既往不咎。
凈霖踢他小腿,蒼霽反退一閃。凈霖再進一步,踢是踢著了,上身卻被蒼霽伸臂一帶,拉進臂彎。他寬衫罩頭,帶著凈霖就往雨中走。
凈霖幾步之后,道“有傘。”
蒼霽眼望夜雨,對凈霖說“幾步路的功夫。”他停頓須臾,道,“這樣才顯得‘氣味相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趕緊擠掉那狐貍身上的經香,我的味道最好聞。”
凈霖一傘戳在他半腰,“砰”地撐開素面紙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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