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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南禪 > 第96章 惡行

            第96章 惡行

            “哪能不成,為您出氣么!”侍從挨著陶致的耳,說,“這玩意只要照她身上灑那么一點,誰也察覺不了。但是發作起來可厲害著呢,必定會攪得她靈海顛倒,逆躥氣脈!到時候她就半廢了,您想怎么樣,那還不是就怎么樣。”

            陶致笑了笑,不留心扯到了嘴角的傷,他又嘶了幾聲,徹底癱下身,說“這都什么雞|巴爛事,不過是玩了幾個人,命又不是我逼沒的,是他們自個兒作踐掉的!到頭來盡栽到我頭上,還指望我給他們償命,我呸!這些個下賤胚子也敢想!”

            侍從連聲附和,兩人又說了會兒葷話,聽著外邊急匆匆地進來人。陶致還以為是黎嶸回來了,嚇得滾爬起來套著衣服就往枷鎖里鉆,鉆了一半,那門已經被撞開。他再一看,哪是黎嶸,就是個普通弟子。

            “敲斷你腿!毛毛躁躁的干什么!”陶致松氣,蹭著衣拔手。

            弟子淋過雨,擦了把面,哭聲說“烽火臺八百里急報!東邊全部淪陷,血海浪勢橫穿烽火臺,邪魔已經到咱們墻外邊了!”

            侍從當即嚇得屁滾尿流,撞得桌椅晃蕩,驚慌失措道“都到、到墻邊了?!”

            陶致也是一驚,卻不著急。他晾著膀子磨磨蹭蹭地披上衣,說“怕什么?年前才修的城墻,雖然比不了蒼帝的鐵桶壁,卻也能頂個把時辰。黎嶸還在這兒呢!”

            誰知侍從已經捶胸嚎啕起來,他悔不當初地喊道“我的公子爺啊!你怎么就給忘了!那城墻修的時候,你為了要那點銀錢,硬是將里邊扒空了!留的就是個空墻殼!別說頂個把時辰,只要浪潮一撞,整個城就淹了啊!”

            陶致呆了片刻,針扎似的蹦起來,連腰帶也不系了,套上鞋就往外沖。

            “還愣什么?趕緊跑啊!”

            弟子一把拽住陶致,說“不成!九天門生要頂血海,萬不能把百姓留在后邊,你要跑,先撤了百姓再跑!”

            陶致想也不想地給了弟子一腳,將人踹翻在地。他扯正衣襟,慌慌張張地跳下階,罵道“你他娘的有毛病吧!這來得及么?人都餓了幾個月了,腳軟的跟面似的!血海一沖就算超度了,讓他們能頂一會兒頂一會兒!回頭我請個長生牌供著就算盡心了!”

            他話音方落,便見屋舍之上血霧瞬涌,貪相兇相已探身而來。那墻壁別說讓血海沖了,就是叫邪魔輕輕一吹,已經塌完了!血浪翻出數丈高,接著猛覆而下,街市剎那間陷入血色,邪魔滾滾游出,人已經餓得等死,當下連聲兒都不及出,就被邪魔撕成了破絮。

            陶致吞咽著唾液,罵了聲娘,飛奔出院直沖向黎嶸和凈霖的馬。

            這等生死關頭,誰他媽的還管別人!

            血海吞食城墻,屋舍如同紙糊的一般,僅僅一個眨眼便成為了血潮海浪。凡人淪為生畜,萬靈盡葬血霧。侍從奔追在陶致身后,遭貪相撕扯著拖向血霧,他眼看陶致已翻身上馬,不禁探指扒摳在地面,聲嘶力竭地哭嚎“八公子救”

            貪相張口大嚼,血花從齒間迸濺而出。它化出雙臂,將人嚼塞進腹中,頂著一張麻木不仁的臉,赫然轉向陶致,學著侍從的哭嚎“八公子救我!”

            陶致當即毛骨悚然,他揚鞭兇蠻地抽打著馬匹。青驄馬吃痛仰蹄,掙開束縛,直奔向另一頭。

            貪相頓化成霧,對著陶致窮追不舍。陶致策馬奔騰,恨不能背生雙翼,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之時,只能喘著粗氣打馬向前,不敢再回頭張望。

            “八公子。”貪相如貓戲鼠,在霧中化出百種人面,聲聲幽咽,“八公子且慢”

            陶致的冷汗乍出,他白著唇在風中嘶聲“住口!快住口!”

            貪相發出“咯咯”的笑聲,霎時在陶致邊鬢探出一只軟若無骨的柔荑,冰涼駭人,說“你要我住口,只將我摁在被褥里。八公子,你勒得我面青翻眼,你掐得我渾身紅腫,你不喜歡嗎”

            這柔荑隨聲變作青筋暴起,掙扎著抓撓在陶致肩背,喝聲炸在陶致耳邊。

            “你這畜生!”

            陶致面色驟變,經這只手拽扯著向后。他緊緊拖著韁繩,青驄馬在原地驚聲踏蹄。陶致的防備已經土崩瓦解,他憤怒地抽著馬匹,斥責道“跑啊!”

            青驄馬卻遲遲不肯再向前邁步,邪魔已扯得陶致衣衫繃爛,他背上被抓得血條無數。陶致一手拖著韁繩,一手旋出匕首,對著那血霧中一陣劈劃。貪相血霧里伸出數只手臂,它們拽扯著陶致的身體,像是進食一般的蠕動。陶致喉間已緊,他喘不上氣,腿腳蹬踢在馬背,半身被提拖進了血海。

            陶致死死摳著這些手臂,從牙齒間艱難地擠出聲音“我、我不要死!”

            血霧一擁而上,陶致痛聲呼喊。

            就在這彈指之間,一影白袍翻袂,只見長劍仗出,青光破空斬殺橫起。天地混沌中以線兩分,接著白袖鼓風,劍氣如虹,凈霖踏馬縱身,萬丈血海頓時后涌!

            邪魔聞風逃竄,凈霖步躍浪頭,青光如東之破曉,自他劍鋒相爭殺出。霧氣橫蕩,凈霖身穿數影,咽泉擦血帶風,不過眨眼,聽得“砰砰砰”聲不絕入耳。那白袍所經之處,邪魔蕩身斷首無不栽倒。

            凈霖近一步,血海退一尺。

            他獨身立于萬人之前,一劍橫封千丈巨浪,腳下踏著無盡尸首,卻又白衣撣風,不就塵埃。九天門似如找到了主心骨,數百弟子齊身跪叩,聽得一聲勢震山河的呼喊。

            “生肝膽,命赴海!我等盡聽臨松君調遣!”

            凈霖拔劍回身,盯著陶致。

            “九、九哥”陶致跌坐在地,他欲掩面,又在這目光中不敢動作,適才逃生的欣喜已化作虛無,他忍不住戰栗著,哽咽地喚,“九哥!”

            凈霖說“背棄道義者如何。”

            陶致心知不好,他手腳并用,拼命后移著“九九哥”

            凈霖說“作惡多端者如何。”

            陶致在這冷漠中崩潰抱頭,抵著墻說“我的錯!我認錯!我錯了九哥、九哥!不要殺我!”

            凈霖劍鋒劃光,他走向陶致。

            陶致癱身在地,他扒抱著凈霖的腿,仰頭淚如泉涌,驚恐萬分地說“九哥!求求你!九哥!我必不再犯!”

            凈霖垂眸望著陶致,他從沒有這般端詳過陶致。他看著陶致哭腫的眼,耳邊卻是無邊無際的唾罵。他看著陶致早已臟污的白袍,心里浮現的卻是入門時的門訓。

            九天門立足于世,不求聞達于江湖,但求門內弟子竭盡“肝膽”二字。陶致哭嚎求饒凈霖皆可以充耳不聞,但他不能容忍陶致說出這句“我必不再犯”。

            因為不配。

            凈霖的鞋面被扒出指痕,血水濺臟了袍。陶致的千萬語皆堵塞在喉中,他年輕的臉上跋扈之色消得一干二凈,唯剩的怨毒似如淬煉的牙,隨著目光撕咬著凈霖,變成刻骨銘心的恨意。

            “你這”陶致啞聲蜷伏,雙手堵著胸口,梗著脖子栽在地上。他瞪著雙目,到底沒能說完。

            咽泉歸鞘,陶致的尸體蜷在原地,隨著逐漸崩塌的地面,滑墜向血海。他死不瞑目,直勾勾地盯著凈霖的背影,被血霧吞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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