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霽拼力扛身,竟隱隱抬起龍身幾寸。他喘息急促,探掌爬向青芒,嘶聲道“凈霖!”
凈霖凌踹開假貨,已然自血水里向境間空隙伸出了手。
他倆人指尖相距咫尺。
蒼霽想拽住他,拖住他,將他納進懷里!
豈料下一刻金界瞬隔,金籠拔地而伸。凈霖指尖輕輕擦過蒼霽的指腹,跟著金籠被倒拔而起,他倆人驟然間就相隔數里。
電光火石間墨跡迸濺,蒼霽竟然生生掏了龍的腹部。龍立刻消融,墨汁濺灑了蒼霽一身。他已經爬地而起,騰躍而上,雙掌“砰”地扒住了金籠邊沿,被帶著直沖向云端。
“還給我!”蒼霽怒聲響徹云霄,拳砸于金籠欄桿,轟然撞得欄桿里凹。
菩蠻君掀帽擲下,那帽陡然變大,化作荊棘長鞭,狠抽在蒼霽背部。蒼霽緊緊拽著金籠,已然是暴怒之態。鞭子倏地纏住蒼霽,猛地拽著他撒手。
蒼霽不管不顧,背后卻凌風撲來,黎嶸長|槍已迫近后心。籠中的凈霖忽然一掌拍在蒼霽身側,借風以肉掌牢牢地握住了破猙槍鋒。
掌間血水迸濺,凈霖不松手。他盯著黎嶸,赫然翻掌,將破猙槍“啪”地擲在黎嶸腳邊。
蒼霽捉了空,被三人齊力拖了下去。他倒墜時眼睜睜見著金籠速消云間,那淋血的長指亦夠了個空,然后消失不見。
菩蠻君沉喝一聲,把蒼霽扔向海面。蒼霽頓墜水中,荊棘鞭糾纏捆身,帶著他瘋沉向下。
“凈”
千道封印齊落而下,海面驚濤駭浪,跟著恢復平靜,形成鏡面一般的界,將蒼霽封了個徹徹底底。
阿乙抱著孩子,數次俯面貼聲,卻不見他喘息。他冷汗直冒,跪在地上攬著孩子念著“你是我爺爺!爺爺醒醒!醒醒!”
浮梨翻身抹血,拽住宗音的胳臂,費力地說“把阿月也放在阿乙身邊!”
宗音跪倒在阿乙身側,山月依著阿乙,便能喘息。宗音撐身,已然體力不支。
“殺戈君”宗音咬牙,“竟然是殺戈君!”
“怎么不行?”阿乙給孩子呵著熱氣,他小心翼翼地捏住孩子的手,發現這小小的掌心里竟燙著一朵蓮花紋。阿乙不及細想,接著連聲央求,“阿姐!沒用啊!”
浮梨怔然地說“若連你也不行”
宗音忽然挺身回首,說“你今夜放他們母子一條生路,我的命給你!”
黎嶸提|槍跨步,說“我只要這個孩子。”
“那你跟人生啊!”阿乙已經快被這一連串的動靜逼瘋了,他恨得失控,“你他媽想要,你們自個生去啊!奪人子算什么好漢!呸!我看不起你!”
黎嶸說“你看得起我如何,你看不起我又如何?我不過奉命行事。”
他走近,阿乙頹然地說“阿姐!不成,已經活不了了”
地面倏然一沉,罡風呼嘯撲下。降魔杖單單挑了破猙槍,黎嶸被迫止步側身,后邊的醉山僧當即一棍。
黎嶸掀袍使力,隔空震退醉山僧。醉山僧的斗笠“嗖”地破開,他單膝跪滑撐住了身,支起了降魔杖。
“天下大義究竟是什么。”醉山僧抬首,露出原本的面容,他望著黎嶸,“我曾以為君上只是輸在一個‘迫不得已’。”
黎嶸回首,破猙槍一杵,他說“我沒有輸過。”
醉山僧抬臂扔開斗笠,正色道“我有一樁心事未結。我等了一千四百年,今夜還請君上給我一個痛快。”
黎嶸可惜道“你天資過人,本有無上前途。所謂大義自在心中,時機一到,你便是不可估量的變數。然而你多年郁結于心,不肯破除心魔,從此就只能做個‘醉山僧’而已。”
醉山僧在落雪中閉眸,浮現而出的仍然是琳瑯臨終前的回眸。
那一眼成了他此生的魔障。
他過不去,因為這是他的求不得。
醉山僧提杖而起,他說“在下阿朔,北地九尾琳瑯座下嫡傳。一千四百年前君上于北地一戰誤了我師父,今夜,我要討那一戰之仇。”
風雪愈急,阿乙已經心灰意冷。他臂中的孩子漸沉向膝間,就在此時,他忽然見雪中冒出一朵迎春花。阿乙心以為自己花了眼,他定睛再看,從他腳下突地冒出一串迎春花。
阿乙驚了一跳,抬起了腳。
雪間掉落的花砸得眾人皆抬首,那風間迎春飛舞亂竄,撲得漫山遍野到處都是。
黎嶸眸中一凜,他說“你也要這般背棄天規嗎?”
山河扇“啪”地輕合,東君步踏飛雪,瀟灑地落在阿乙身前。他撓了撓鼻尖,不欲作答。
黎嶸喝道“你也要這般背棄天規嗎!”
東君冒雪大笑,接著翻過折扇,對黎嶸肅容而相,擲地有聲。
“我為東君,不淪茍且。”
他話音一落,阿乙便覺得臂間一熱,那本已絕氣的孩子“咕嘟”地吐出氣,細聲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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