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閣老并沒有別的遠親接進府里,也并沒有別的人會收作養女,這個盡享富貴尊榮的韓老夫人,就是當初親手殺死她、并且奪取了她一切的溫嬋!雖然不知道她最終為什么沒有嫁給徐靖,而是嫁進了韓家,但她篤定這就是她!
忠誠仁慈的張家落得全數覆滅的下場,而竅取了張家權和利的溫嬋卻又成了世人眼里的尊貴無上的老封君,這多么諷刺!
但蒼天總算有眼,到底還是給了她時間讓她與溫嬋重逢,讓她能夠親自向她討還她欠她的所有。
她啪地將掌中的筆折斷,攥進手心里:“裴姨娘怎么還沒有回來?”
裴姨娘踏著她的話尾到了廊下:“回來了!今兒下雨,廚院里慢了些。”
一屋人頓時從先前的沉默與沉悶里回神,隨著門開時泄進來的雨后春色,逐漸恢復生氣,個個臉上漾著鮮活,擺的擺桌子,布的布碗筷,不過片刻,已經有菜香彌漫開了。
端起碗來的沈羲已經神色平靜,與方才悲憤莫名的樣子判若兩人。
吃的東西不算頂好,銀絲面是稠的,入口粘乎澀,鹽漬鴨掌也是有些咸過頭,春卷更是硬得硌牙。但眼下又豈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如今她只是沈家不受寵的二小姐,別說吃食,在某些人眼里,只怕光是存在就是錯誤的。
溫嬋至少有一句話說對了,前世里她生得高貴,人間齟齬雖見得多,卻半點苦頭沒曾吃過。
想來老天爺也覺得不公平,故意將她魂魄放在這樣一具身體里。
她不吃飽穿暖,如何過好這一生?
裴姨娘看著只剩下油光的碗盤,眼里淚花隱現,垂頭收拾著,手腳愈麻利起來。
回府這大半個月里,沈羲從來沒有如此安安靜靜溫溫雅雅地吃過一頓飯。
從前沈祟信與胡氏在時,沈羲是二房里唯一的小主子,有他們夫婦護著,即使是沈梁也不能與之相比,吃的用的即便胡氏不話下去,底下又有哪個不是捧著巴結著?
如今出去三年回來,便如同天地掉了個個兒,府里除去二房還有長房三房,各人卯著勁地掉頭獻殷勤,誰還在乎一個失寵的二姑娘。
備好的吃食份量不減,貨色自然是比不得別處。
她們心知肚明,沈羲卻始終不服,每每飯時不是咒罵下人,便是賭氣不吃,再要么摔碗砸盤。
沈若浦原本就對二房有成見,是以當初才將她以守孝的名義打去杏兒溝住了三年,見她這般,怎么會歡喜得起來?再加上被咒罵的下人暗地里再一使壞,話傳到沈若浦耳里,自然也就是一環接一環,日漸不耐煩起來了。
今日她能把瓷枕保住,又能有這樣好的精神,哪怕日后沈歆還要刁難,想來日子也絕壞不過從前去。
沈羲無暇顧及她們,這里漱了口,又連吃了兩碗茶。
茶水進口比想象中更為苦澀,但她眉頭微微一皺,便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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