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相貌也生得極好,打小時肖氏便常讓人抱來正房玩耍,那時的他常在玉簟上亂爬,爬到祖母面前,抱著她胳膊沖她咧嘴笑笑,又喜巴巴地爬到姑姑這邊,往她臉上蹭蹭。
等他再大點兒,會走路了也會說話了,便抱著大大小小的玩偶尋到她屋里,扯著她衣角央她跟他一起玩。有時又會爬到凳子上,摘下花盆里的菊花或蘭花,又踮腳站在榻上,插到她鬢角里,搖她的胳膊說“姑姑好美美”。
但是在阿善出生之前,她相處時間最多的除去父母親便是溫嬋。
到底她沒有別的姐妹,張解在妻子生完她之后,在兒女事上更不再強求,把溫嬋從祖籍帶回府里,一是看不過溫嬋繼母對她的刻薄,二則卻是為了給張盈找個玩伴。
八歲那年她隨父母回徽州祭祖,在那個叫做烏山鎮的小鎮上看到了溫嬋。
烏山鎮是張家的源地,整個鎮子倒有六七成姓張,張宗的太曾祖帶領家小在京師安家之后,曾立下家規,交代日后不管榮辱興衰,每代的宗子宗婦都須得葬回鎮東方的梅山祖墳。
那時正是臘月天里,徽州城外正下著鵝毛大雪,漫山遍野除去白色還是白色,溫家小院兒前面的水渠旁,倒是有兩株紅梅開得正盛。
張盈乘著暖轎路過,臨時起興前去折梅,就看到挽著褲腳站在冰水溝里給弟弟尋竹蜻蜓的她。
竹蜻蜓是溫嬋弟弟故意丟進水溝里的。
那孩子穿著緊實的棉衣,一面笑著跳著一面揮著鞭子指使溫嬋左右尋找。
而她的繼母,則站在窗內烤著火捧著茶,笑微微地望著他,眼里流露出驕傲與得意。
溫嬋的祖父其實是張家人的贅婿,溫嬋祖母死的早,也沒有留下后嗣,后來祖父再娶了個張家女,又生下溫嬋的父親,漸漸就在烏山鎮生了根。
張盈看不得那熊孩子的惡劣,著人捉住他狠打了他一頓屁股,然后又直接把溫嬋帶著回了住地,讓她沐浴又更了衣,還讓人端來熱湯。
當夜她起熱,嘴里不住地胡亂語,張盈又披衣著人去請隨行大夫。
病好后她跪在地下直磕頭,說寧愿給她做奴婢,跟她回京師,也再不愿回那個家去。
可是那會兒的張盈心里充滿了正義感,只覺自己是野史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俠客,并不是圖她回報才出手相救,又哪里肯答應讓她為奴?
何況當奴隸有什么好,一輩子抬不起頭不說,日后連子孫也入不得科舉。
此外再有一重,溫嬋的祖母追根究底起來,還是她張盈的堂姑祖母。
張家這樣體面達的人家,既是閣老又是國戚,怎么能做出讓自家族人親戚為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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