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老周還在同他們說著話,最后一個字尚未說完。
他仿佛被一拳重擊,整個人向右側猛地傾斜過去,然后倒下來。
老周一米八幾的個子,倒下來的時候,側面砸在地上,未帶鋼盔的發頂離他們的腳尖只有幾厘米。
鮮血,混雜著暗黃發白的物質,從他頭部的創口汩汩流出。
他的眼睛還睜開著。
寧馥是第一個做出反應的。
她飛快地伏低身體,連打幾個手勢,示意寧舒英和戰士小王立即找隱蔽。
那一道冷槍之后,樹林中又恢復了寂靜。
但寧馥知道,不知隱藏在何處的敵人,依舊在木倉口后面注視著他們。
——只要他們一有動作,第二次狙擊,就會很快來臨。
***
他們的敵人很狡猾。
慣于在這樣的山林中活動,他們極其擅長偽裝自己,常有十人以內的游擊小隊,潛伏在野外,對我部進行伏擊暗殺。
不敢對主力部隊下手,后勤、醫療、送信員、偵查兵,零散活動的戰士,就成了他們獵殺的目標。
出其不意,下手狠辣。
寧舒英隱蔽在一叢低矮的灌木后面,一發子彈下一瞬就打進了她腳邊的泥土里,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她渾身一顫。
寧馥猛地咬緊了牙關。
她瞬間知道了對方的意圖。
——他們想要俘虜。
或許是看到她們隨身攜帶的醫療箱,想要將藥品和醫療人員一同虜獲。
——他們的處境也好不到那里去,物資、特別是醫療資源更是極為短缺。
也可能……是因為看到了兩個女兵。
戰地醫院是女同志最多的地方。
在來的路上,她們就聽說過許多被俘虜的慘烈故事。
每個人都寫了遺書,也悄悄地商量過,一旦陷入被俘的境地里,怎樣自殺。
剛剛那一發沒有擊中寧舒英的子彈,就是對方的警告。
寧馥壓低身形。
她的鼻尖能嗅到濃烈的血腥氣,老周的眼睛還在注視著她。
少女的眼睛里,漸漸漫起一層冰冷。
她又做了幾個手勢。
小王按照她的指示,向著剛才子彈擊發的方向還擊。寧舒英迅速換了掩蔽位置。
而寧馥——
她無聲無息地匍匐向前。
然后緩緩地靠近了她的敵人。
誰是獵物,還未可知。
[明明有兩個,女的,還有一個,去哪了?]
[剛才在一起,他們分散太快,失去標記。]
兩個敵軍,正在無聲地用手勢語比劃著。
另外一人依舊在向小王的方向瞄準。
看起來,他們的彈藥也并不充足。
[趕快,解決士兵,兩個俘虜,帶回。]
他們的目標果然很明確——就是背著藥箱的兩個女醫療兵。
寧馥悄無聲息地潛了上去。
她隨身有一把短匕首,是參軍時,從苗寨里帶出來的。
吹毛可斷,鋒利無比。
兩個敵人終于聽見危險逼近的腳步,卻為時已晚。
四人隊伍中看起來最沒有威脅力、看起來身量最嬌小的女兵,竟然近在咫尺!
下一瞬,便見她像一頭靈巧的山豹般,揉身而上,直撲過來!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也許只有一秒鐘,也許半秒。
只在眨眼之間,刀光閃過,鮮血噴薄。
熱血澆淋在寧馥臉上,也滴落在一旁蔥郁蓬勃的植物枝葉之上。
濃綠鮮紅,艷到極致。
第三個人反應更快一些,立刻便要起身調轉木倉口,被寧馥長腿一掃撂倒在地。
他扣動扳機卻只向天放了一木倉,打落幾片零星的樹葉。
死亡已然降臨。
那看起來尚未成年的女醫療兵好似有無窮之力,將他試圖重新掌控武器的手牢牢壓制,雙腿已鎖住他的脖頸,呈絞殺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