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朗仰起頭,掐指巡紋,像個走街串戶招搖撞騙的算命瞎子:“按照我現在的工資水平,算我無病無災不婚不娶,不吃不喝不穿不戴,掙的錢全拿去還貸,活到一百歲還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花粉竄到鼻腔里,魏恒打了個噴嚏,噴嚏打到一半又被邢朗的話逗樂了,花粉又趁機鉆到他喉嚨里,讓他連咳了好幾聲。
他一邊咳嗽一邊笑,還似慍不慍,不冷不熱的瞪了邢朗一眼。
邢朗順著他的背,笑道:“你這是被我的經濟實力震驚了嗎?”
魏恒揮開他的手,整了整大衣衣領:“趁早死了這份心吧,就你這個還貸水平,沒有人會賣給你房子。”
邢朗道:“那倒未必,如果我鐵了心要買,拼湊拼湊也能買得起。”
小區里花粉濃重,魏恒掩著鼻子和嘴唇,又笑:“資金呢?向你的子孫后代拼湊拼湊?”
邢朗看他一眼,笑的很壞很流氓:“哪來的子孫后代?你給我生?”
魏恒一默,隨即把手里的花砸到他身上。
邢朗接住砸到他懷里的秋牡丹,唰唰唰的迅速揪光了花瓣:“你男人家里有礦,一套房還是買的起的。”
魏恒全當他在胡扯,心道這狗東西真是想瞎了心了。
警察登門的時候江凱華正好在家,頗為熱情的把邢朗和魏恒迎進了家門。
邢朗直接問他江雪兒在九月上旬無故曠課,和十一月上旬請假兩周的原因。
江凱華四十多歲的年紀,體態保養的相當年輕,舉手投足間頗有風度,是個典型的成功人士模樣。
江凱華告訴他們,九月上旬江雪兒曠課期間,他在國外參加交流會議,同樣也沒有和女兒取得聯系。而十一月中旬,是他帶著女兒回到妻子的故里看望已經死去的妻子。
“江雪兒沒有和你說提過她曠課的原因嗎?”
邢朗孤疑的問。
江凱華坐在茶海一端涮著杯子,聞不無愁苦道:“雪兒六歲那年,我太太就因病去世了,我們父女兩個相依為命。本來她和我很親近,但是我畢竟不能充當母親的角色。從她邁入青春期開始,她就漸漸的和我疏遠了,這是每一個父親的無奈,她有很多事都不告訴我,也不再和我談心。因為我工作忙,和她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現在我對她的了解,還不如她的一些朋友多。”
魏恒雖然不參與他們的談話,但他心里自有一番考量,他覺得江凱華這番話說的很誠懇,邁入青春期的少女的確會逐步遠離家庭,尤其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女孩兒,她們從小缺乏母愛,父親也不能代替母親的角色。許多隱秘的話題和心事,江雪兒估計從不和江凱華談起,父女兩人的感情逐步變的淡薄,是不可扭轉的抗力。
“江先生,我可以去您女兒的房間看看嗎?”
魏恒問。
江凱華指了指二樓:“可以,左手邊第一間就是雪兒的房間。”
在上樓之間,魏恒和邢朗交換了一個眼神,邢朗繼續向江凱華詢問,魏恒只身一人上樓。
江雪兒的房間估計在十二三歲以后就沒有重新裝修過,房間的墻壁被粉刷成小女孩兒鐘愛的粉紅公主風,床椅桌柜也是華麗的歐式家具。
魏恒從口袋里拿出手套戴好,率先在房間里尋找照片,在寫字臺上看到了一張江雪兒的單人照,和一張掛在床頭的三人照。
照片里女人應該就是江雪兒的母親了,這張照片攝于江雪兒三歲那年,彼時她還被父母抱在懷里。她的母親留著烏黑的長發,穿著一套白色碎花長裙,不施粉黛,清雅素麗,相當的漂亮。江雪兒的長相像極了母親。
乍一看到這張照片,魏恒還有些難以分辨江雪兒和她的母親孟妍。
看到這張照片,魏恒忽然想起小趙找到的關于孟妍的資料,孟妍生前是一名演員,和江凱華相識于一個劇組,當時江凱華只是一名隨劇組實習的剛畢業的大學生。孟妍也沒有名氣,只是一個龍套演員,她和江凱華很快走到了一起,次年結婚,第二年就生下了江雪兒。
紅顏薄命,孟妍在江雪兒六歲那年因病去世。
魏恒拿起寫字臺上江雪兒的單人照放在合照旁,仔細比對江雪兒和其母親孟妍,只能在她們之間找到眼神的之間的差別。
她和母親如此相像,不知道她如今選擇從藝道路,就讀電影學院表演系,是不是受了她母親的影響。
看完照片,魏恒來到衣柜前,打開了衣柜門,目光逐一掃過里面的衣服。
各色各款的服裝擺放整齊,可看出房間的主人有些許的強迫癥,衣柜整齊到連衣架朝向的角度都相差無幾。可見從來沒有被人匆忙煩亂過。
合上衣柜,他移步到梳妝臺前,在臺面和抽屜的瓶瓶罐罐里逐一掃視一遍,然后合上梳妝臺的抽屜,又拉開了床頭柜的抽屜。
床頭柜抽屜里整齊的擺放著一些相框,鑰匙墜,未開封的化妝刷等物,還有很多精致小巧的首飾盒,里面裝有價值不菲的首飾,首飾盒下還壓著一小疊現金。抽屜深處放著江雪兒的護照。
看完江雪兒的房間,魏恒關上房門,緩步下樓。
見他從樓上下來,邢朗隨即起身向江凱華告辭。
江凱華把他們送到門口,握著邢朗的手祈求道:“警官,我女兒雖然淘氣,但是她不會平白無故的消失這么多天,她肯定遇到什么事了。拜托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到她,我已經失去了太太,絕對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女兒!”
邢朗沒有給予他任何保證和承諾,只說讓他等消息。
離開碧水金庭,邢朗又開車馬不停蹄的趕回警局,問魏恒:“怎么樣?”
半天的奔波過去,魏恒已經很乏了,他脫掉大衣放在腿上,又解開袖口把袖子挽到手肘:“基本可以排除江雪兒離家出走,自己出去散心游玩的可能性。”
“理由。”
“江雪兒的衣物很整齊,沒有翻找過的跡象,如果她要離家,起碼會帶上兩件衣服和一些現金,而且她的身份證和護照也放在她的床頭柜里,沒有帶走。”
魏恒歇了歇,看著窗外補充道:“只剩一種可能,江雪兒遇到麻煩了。”
邢朗頭疼的按了按額角:“更麻煩的是。這個人要的還不是錢。”
想了想,邢朗往方向盤上用力拍了一下:“給大陸打電話,讓他把周司懿帶回來,就從這小子身上開始!”
陸明宇坐在車里看著‘大玩家娛樂城’耀眼的黑色招牌,對電話那頭的邢朗說:“收到。”
隨后,他掛斷電話,拿起對講機,正色道:“看住周司懿,我們現在過去帶人,一組二組,行動。”
兩個小組的便衣一前一后的走進大玩家娛樂城,一樓的大堂經理見領頭的陸明宇來勢洶洶,連忙迎上去:“老板,你們有預定嗎?”
陸明宇不理他,拿著對講機問周司懿的位置。
“宇哥,五樓巴黎廳。”
一名便衣上前把大堂經理推到一邊,陸明宇迅速帶著人上樓。
巴黎廳包廂中燈光幽暗,警察的突然造訪打斷了舞池里正在跳鋼管舞的艷舞女郎。
一名警察打開了最亮的燈光,正在吧臺后調酒的做兔女郎裝扮的女人不小心打碎了酒杯,玻璃杯摔碎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像是某種樂曲的休止符,又像是另一首舞曲的開篇。
陸明宇筆直的朝坐在長沙發正中間的周司懿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拿出警官證:“周司懿?警方查案,麻煩你跟我走一趟。”
周司懿穿著一身剪裁修身的藏藍色西裝,烏黑的頭發向后梳了一個利落精致的背頭。
他交疊著雙腿坐在沙發上,手里端著陪坐的小姐遞過去的酒杯,強光之下,他端正俊秀的面孔也在閃閃發亮。
在陸明宇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用那雙毫無顧忌,侵略性十足的眼睛打量著面前的警察。
短暫的僵持過后,他放下手里的酒杯,站起身時被一旁的女孩兒拉住了胳膊。
“周少。”
女孩兒甕聲甕氣戀戀不舍的叫他了一聲。
周司懿拍了拍女孩兒的手背,給她一個撫慰的笑容,然后從桌上的果盤里拿起一個蘋果。他將手腕一揚,把蘋果拋上去,又穩穩接住,咬了一口脆甜的果肉,對陸明宇微微一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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