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拉拉的人影,向天空那葉竹葉扁舟飛去,過了足足一柱香的時間才站滿百人。
康仁老祖再次揮手,一道輕風便將舟上人影送入了飄渺的云海里。
“白癡,有東臨真人的寶藏,誰還去學那采草磨根燒藥丸子的藥師伎倆!”
“哎,那些選擇康仁傳承的人,都是些實力不濟的懦夫,知道自已競爭不過同輩中人又不甘在醉南仙境里空手而回,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追求藥鼎丹方。”
不為康仁老祖道統所動的凝氣十層強者們,皆帶著輕蔑的意味,目送輕舟沒入云端。在他們眼中,這場競爭雖未結束,但站在舟身上的人們,額頭通通已經烙上失敗者的印記。
“醉南亭到底坐落何方啊?東臨真人的遺寶到底隱藏在哪啊?”
小舟的離開,沒有在選擇繼續追逐東臨真人傳承的人們心上掀起半點漣漪,直到那康仁老祖的神體再次發話,才引起眾人的注意。
“哦!”
一拍腦門,康仁老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般大叫一聲,而后一臉愧疚地向腳下數萬凝氣修士攤開手心。
“對了對了老夫忘記了,你們要找的東臨遺寶,也在老夫篩選弟子所用的試練場上,如果沒有老夫的認可,任何人都無法踏足那片特殊空間。”
“不過想進入試練之地,必須是老夫的候選弟子……真可真是一個矛盾的問題。不成為老夫門徒,又怎么可能取得到東臨法寶呢?”
捏著自已的下巴,康仁老祖糾結地陷入了沉思。
而他那自顧自的呢喃,則如平地驚雷一般將滿地修士炸了個穿腸肚爛,半天回不過神來!
什么!
東臨真人的坐化之地,被這康仁選中為自已弟子的試練場所,所以禁止一切外人進入。
這不是欺負人嗎?
那些因為弱小怯戰選擇遠離事非的凝氣弟子,反而有機會接觸到醉南仙境里最大的寶藏。而他們這些自恃實力卓越渴望一戰的凝氣強者……卻從此與東臨至寶無緣!
所有人呆呆站在原地,只覺得自已滿口牙都酥崩成粉,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樣的結局!
“你是故意的!你這個老瘋子,快把秘境打開!”
一個憤怒的凝氣弟子暴怒而起,揮舞著風刃和一把碧綠長劍向康仁老祖的神體斬去,就算只不過是縷死人的神體殘念,他也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
太可惡了!
有這等秘事,為何不在將竹葉舟送走前明說?
“我哪里記得那么多?我只是一道神體殘念,這么多年了,記憶力減退是很正常的事情。誰要你不愿當我徒弟!”
“懦夫才當你徒弟哩!我們要東臨真人的坐化之寶!”與康仁神體對峙的男子當仁不讓。
“你你……你不尊重我。”
康仁老祖委屈地身體顫抖,滿是皺皮的眼角甚至立即擠出亮晶晶的水光,表情很是受傷。
“你這樣不懂得尊老愛幼的娃娃,老夫不準備給你第二個機會了!”
一團漆黑的墨汁突然憑空出現,從云后落下,啪地一聲滴在暴跳而起的男子額頭,在他臉上留下一個明顯的黑叉。
“這這這……這是怎么回事?”臉皮頂著個大叉叉的男人表情發蒙。
而其它悲憤交加的修士卻在康仁老祖這近乎于耍小性子的嘟嚷中聽到了另一個暗示。
第二個機會!原來還有第二個機會!
是了,收徒一事全憑康仁老祖說了算,他說收一百是一百,他若說收一萬……自然是一萬!
“別聽那人信口胡謅!”
“師傅!師傅!我等敬仰您的威名已久,剛才沒能爭搶到競爭您弟子的名額,實在此生最大憾事!如果不能從頭再來,我們寢食難安!”
“看著我,看著我真誠的眼!我愿侍奉師傅左右,做牛做馬,只希望得到師傅的指點!”
“我曾經買過藥鼎,制過藥丹,這康仁之徒的名額誰都不要跟我搶!我一定是最有藥師天賦的修士!”
嘩嘩嘩,地上瞬間跪倒一大片修士,那些阿諛奉承之語此起彼浮,一個比一個夸張嘹亮。光從氣勢上看,比對東臨真人的狂熱崇拜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連韋諷之流都拜倒在地,不由衷地向康仁老祖的神體高呼萬歲。
千穿萬穿,唯馬屁不穿。
何況東臨已隕,康仁歸墟,討好這道神念才是斬獲至寶的最便捷途徑。
“哎呀,哎呀……真是一群可愛的小娃娃,說得老夫都臉紅了。”終于聽到了想聽的話語,康仁老祖心滿意足地捻著自已垂地白須,雙臉通紅連連擺手。
“既然你們誠心誠意地發話了,那老夫就網開一面多收些徒弟,只不過這一次的名額不可能無條件發放,不然對我那乘舟而去的一百個弟子太不公平。”
挺起肚皮,老頭兒從衣袖內捏出一個玉瓶。
“我這兒有十萬枚止血丹,三日后,誰手里有丹,誰便擁有進入老夫試練場的資格!”
將瓶倒置,嘩嘩嘩的丹藥如傾盆暴雨一般從天空傾瀉而下,那排山倒海的氣勢差點把人給砸暈!
十萬名額,要說多不算多,要說少亦不算少,所有進入醉南仙境的凝氣弟子加起來大約四五十萬眾的樣子,五選一,讓稍有實力之修都有奮力一拼的機會。
在天空丹落如雨的同時,那一臉紅光的康仁老祖神體便悄悄消失在天幕之后。
“誰也不要跟我搶!我乃玄關血伏雙圣門下凝氣第一強者,康仁丹的名額,必有我的一份!”
那之前跟康仁老祖叫囂對話的男子,看見一枚刻有“康”字的藥丸從自已眼前飄落,頓時忘記自已貶低藥師的那些嘲諷,伸手就想將藥丹撈入自已懷中。
“嘭!”
沒想到的是那褐色丹藥剛一入手便莫名其妙地炸開,淡淡藥氣從他指間流瀉,這遺落人間的十萬藥石,頓時只剩下九千九百九十九枚!
“這……這是怎么回事?”
看到別人都興高采烈將止血丹收入囊中,這玄關弟子完全不明白自已手里丹藥為什么會炸開。
“滾一邊去,這枚藥是我的!”
大刀一揮,他氣勢洶洶地沖到身旁一個凝氣七層的修士身旁,
毫不客氣將他裝著藥石的儲物袋奪到自已手里。
“嘭!”
那黑色的布袋將一入手,就連袋帶丹一起爆了個灰飛煙滅!
從此十萬名額,又少一位!
“你這個掃把星!你臉上頂著康仁老祖送的大黑叉叉,哪里還有資格染指進入試練之地的機會?康仁老祖說了,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看到自已袋子被奪,藥丹靈石一并爆開,那凝氣七層的弟子登時氣得嘴唇發青,紅著眼對男子怒吼起來!
“我……我竟不能靠近藥石?因為我忤逆了康仁老祖的神體?因為我臉上頂著個黑叉叉?”
玄關修士捏著個破了底的口袋呆呆站在高空,一時之間接受不了發生在自已身上的倒霉事,而有了兩次爆丹經驗,四周修士立即捂著自已搶來的止血丹,像逃避瘟疫一樣急急從男子身旁遁走開來。
好像此人身上散發無窮惡臭,誰都不想沾染!
“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男子拼了命地揉搓著臉上黑印,可是無論將皮搓破還是用淚沖刷,黑色的印記都無法消退,甚至越染越深爛入骨髓……
整個醉南仙境,很快陷入了爭搶丹藥的大戰,這是一場殘酷的篩選,每五人中只有一人有機會進入試練之地,誰都不想三天后自已無緣那碧綠的竹舟。
可能除了已乘舟離開的百人,仙境里只有一人沒參與那喪心病狂的奪丹大戰,不過這一人過得并不輕松,甚至可以說與她相比,五人奪丹又算得上什么東西?
“老娘,要出去!”
雙眼深陷的蘇瞳,帶著舌頭累得伸在牙外的大黃,站在鯤鵬羽上,再次指天狂嘯。
“我就不信了,你摔我一萬次,還能摔我一萬零一次!”
這話聽起來好熟悉,好像在蘇瞳滾落在地一百回的時候也聽過。
一連幾天來,她都沒再嘗試著起飛,自從看到明黃火焰中那與惡火生生不息戰斗的尺與規,她便卯足力氣開始搜羅整片地火中所有完整的法寶,將之前自已沒走過的地方通通探索一遍,取來可用幻器將它們以品質細分成三六九等整齊擺放于自已的儲物袋里。
這是一場艱難的角力,蘇瞳深吸一口氣,帶著大黃一躍而起。
“在這地火里困了這么久,我大概也摸出了一點門道。”
“地底恐怖的吸力,專門針對法寶幻器。品質低的東西,會遺落在外圍暗火里,越向中央,火焰溫度越高,火焰中法寶的等級越是不凡,好像地火可以通過毀壞這些法寶而獲得某種力量。”
“鯤鵬羽是從死去的桃山老祖身上吸來的,其它幻器只怕也是曾經擅闖醉南仙境的強者遺失的寶物。”
“我最初遭遇吸力,是因為手撈大黃時祭出了飛行鐵劍,地火對法寶的品質沒有要求,凡是幻器,來者不拒。所以當時我才會隨著鐵劍一起落入地坑深處。”
“如果我站在火焰邊緣,突然丟下大量法寶幻器,以地火吸力對法寶窮兇極惡的占有有欲,會不會瞬間放松對我的禁錮?”
這是蘇瞳思來想去,覺得唯一可行的辦法。
背著盛滿幻器的儲物袋子,她心情忐忑地越飛越高。
直到臨近火焰盡頭,她才小心翼翼停止下來,經過無數次的嘗試,她已經可以熟練地拿捏分寸,如果自已再前一步,必將引起吸力發作。
“先拋下品質最差的法寶。”
打開儲物袋子,手里捏著法寶,與此同時,她快如一道驚雷,瞬間激發鯤鵬羽的極限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