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柱香的時間,身后已經聽不到風中傳來的幻妖嗚咽,蘇瞳才減慢了步速,卻不曾想又遇到了兩個陌生修士。
與兩個陌生人大概隔了十米的距離,三人由兩條分岔的小道交匯到同一條大路上。
看二人精神萎靡的模樣,大概剛遭遇幻妖追擊,受了不少驚嚇。
蘇瞳用余光掃過二人的臉,見那男人陌生,女子依稀有些熟悉,但衣飾都不是瑤池的制式,她也沒有多想,低著頭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但二人說話的聲音還是清晰地飄入她的耳際。
“月妹子,別想那么多了,難不成你還能救他不成?在這該死的絕地,每個人自顧不暇,哪里還能管別人生死?”
說話的是個男子,衣袍有些破舊卻難掩曾經華麗的模樣,手里的灰鼎,比旁人的灰色更深一點,說話時有種幸災樂禍的意味。
大概就是這分幸災樂禍,讓他忽略了與自己錯身而過的蘇瞳,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旁的女修身上。
“但那三頭幻妖,明明是我們不小心引來,卻讓他替我們遭了這份罪……”女子神情恍惚,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顏色,除了羞愧,仿佛還有……震驚。
“又是兩個人渣。”
已經快步走到前方的蘇瞳聽到二人的對話,立即在心中唾罵起來,身后的兩個家伙,讓她想起了曾經想要陷害自己的那個藤王弟子,想自己活命,便視別人的生命為草芥,真是無恥,活命便罷,還有心情在這里說風涼話!
一邊暗罵,蘇瞳一邊為二人口中的犧牲品默哀,任誰在幻妖嘴下都活不過一柱香的時間。
“真是個殘酷的世界,我得趕快再走遠一點,免得又被這兩人纏上,惹出什么麻煩的禍事!還是自己有本事的好,雖然不去害人,但至少能避免被別人算計。”
蘇瞳的手已經摸到儲物袋里,碰到了八寶靈龜殼子的邊沿,可是下一刻,她卻愣住了,因為那華服男子的話如雷霆一樣在他心中轟鳴,霎時間將她五臟六腑震了個粉碎。
“哼哼,月妹妹,那人若不是紫府大少爺君琰,你會這樣心痛嗎?”
“忘了他,就當他是個凡人吧,現在他本就是個凡人,哦……不,比凡人還無能的垃圾,這里的禁制對他實力壓制得太狠,他只能四腳爬行,那模樣……哈哈哈哈,紫府蛤蟆?你說像不像蛤蟆?呱呱呱呱!”
男子夸張地學著蛤蟆叫,大概凡是東仙星域的年青男子,無人不嫉妒君琰的出身與地位。
同是宗門翹楚,為何那姓君的那么風光?能看到君琰落魄,男子簡直爽翻了,特別還是在自己一直覬覦,又向來中意君琰的月惜情妹妹面前。
月惜情在這陣難聽的蛤蟆叫聲中悲憤地大哭出來。
她覺得身旁的男子實在可惡,這樣詆毀君琰她恨不得一巴掌拍腫他的臉,可是她又不敢拿自己的命運與同伴置氣,因為他是岑丹子的愛徒,對煉晶自有一套秘籍,能幫她快速離開這危機四伏的鬼地方。
痛恨自己選擇的盟友,同是又對自己的無能和懦弱惡心至極,月惜情的哭聲在風中越來越大,刺耳難聽。
“你們說的是誰?”
蘇瞳怒不可遏地轉身喝道!
他們說的絕不會是君琰!君琰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這種無名的小角色算計?怎么可能有他們形容的落魄至極?
“是……你!”
月惜情被蘇瞳的喝聲嚇得一愣,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看清蘇瞳的臉。
雖然蘇瞳對月惜情的記憶十分模糊,但月惜情卻早已經把蘇瞳的模樣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腦子里,她將自己曾與君琰在黃沙黑塔里經歷的一切視為最珍貴的回憶,自然不會忘記君琰大預術算出的那個命定之女!
“你沒聽錯,我們說的是君琰。”
看到蘇瞳的這一刻,月惜情不顧一切地大叫起來,也許是遇著了一個也許能體會自己心中凄楚之意的人,她的心理防線轟然崩潰!
在月惜情話音未落之際,蘇瞳已經抽出飛行幻器,黑著眼踏上龜甲,毫不猶豫地向來時路上疾馳而去!
一道墨色殘影劃過天際。
“若他死,你們通通給他陪葬!”
蘇瞳撂下句狠話就直接消失在二人的視眼盡頭。
不是姑息月惜情二人的小命,而是此刻已經沒有時間再與這兩個人渣糾纏!
還鼓著腮幫子的男子被蘇瞳嚇了一跳。
“紫鼎!紫鼎!”指著蘇瞳手背上泛著紫意的藥鼎,這岑丹子門下的高徒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居然去救君琰?”
月惜情呆滯地看著蘇瞳的背影,只覺得自己背后被重錘擊中!她以為蘇瞳會陪她大哭或者唾罵她的軟弱,但從來沒有想象過她居然會踏著飛行幻器果斷地回頭救人!
“瘋子!陪君琰去死吧!”
月惜情的表情突然扭曲起來,與蘇瞳比較,自己的靈魂簡直丑惡到不足以形容,難看到被自己厭棄,所以這一刻她深深地希望蘇瞳與君琰立即喪命,帶著她心中見不得人的陰
暗還有她未被旁人發現的惡心嘴臉,一起埋葬在這人跡罕至的黑巖荒地!
“怎么可能是君琰?”
在月惜情處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蘇瞳的心臟快要狂跳出咽喉。
“不會的,一定是錯的!”
微弱的靈氣在蘇瞳體內燃燒,八寶靈龜護甲的遁速已經達到了極致。
“就算是君琰,他也一定不會輕易被打敗!”
“君琰,你要等我啊!”
憑著記憶,蘇瞳在亂石中穿梭,尋找一柱香前自己發現獸吼聲的地點,所幸剛剛折返,她便再次從風中捕捉到了幻妖們低沉的嗓音。
在蘇瞳疾馳的同時,君琰正費力地抬頭眺望蒼穹,巨大的黑月籠罩半個天幕,群星暗淡無光,讓他突然無比懷念紫府君山上潔白的云朵和蔚藍的天空。
“我居然要這樣死掉……”
“呵呵。”
吐出一口血,君琰捏爆最后一枚凝氣丹,擲向逼近自己的幻妖。他現在連廢人都不如,別說是逃跑,就連趴在地上匍匐前進都極為困難。
這一年多來,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撐著自己活到現在,回想起兒時在紫府,沒有背完預之章那些枯燥的神文,師傅便罰他站在梅花樁忍受太陽炙烤枯藤鞭撻,那時他覺得最苦的日子不過如此吧?回想三年前被師傅派到伏魔谷大戰谷內惡獸,所有法寶用盡,體力消耗一空,被困在寒冰里半個月差點死掉,那時他覺得最難熬的日子不過如此吧?
但昨日種種加在一起與今日的落魄和遭受的羞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這該死的絕地,將他所有靈氣封印,甚至連自由行走的力量都通通剝奪!讓他像乞丐一樣在地上匍匐前進,一次又一次地摔倒……
不少曾經認識他的修士從他身前漠然地遠去,曾經他的手下敗將對他冷嘲熱諷,曾經對他百般獻媚的月惜情還有那蓬萊仙閣的藥師,居然把幻妖群引到了他身旁!
“為何其他人都有凝氣一層的實力?我卻要忍受這些屈辱折磨?”
“也許這就是我未遵守醉南仙境禁制的要求,擅闖進來應該承受的懲罰。”
“哈哈哈哈……君琰啊君琰?你算什么厲害角色?以為師傅捧你便天下無敵?你真是太自大了,居然敗在你最引以為傲的天賦神通之下!”
君琰一邊自嘲,一邊緊緊攢著手指,一年多沒有修剪的指甲變得又黑又硬,因為過度用力而直接刺入皮膚,指縫間頓時鮮血直流。
他很后悔,經歷此事,他重新看透了很多人與事,若能重來,他勢必會脫胎換骨全然不同,可惜……老天并不打算給他第二個機會!
就算沒有幻妖來襲,他也不知道連走路都成問題的自己將如何離開這康仁老祖的第二個試練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