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八荒老怪對著蘇瞳背脊感激涕零之際,蘇瞳卻飛揚著自己的眉梢,雙頰紅霞輕掃。
因果……
因果之絲玄妙高遠,她觸摸不到,但在這個瞬間,她卻仿佛感覺籠罩于自己的陽光更加明媚了一些。
月君曾,一報還一報,有因便有果,因為康仁的“有難同當”之劫,令她與夜吹、竹竿和小豬必須不斷地為其擋災,但在八荒身上,她的付出已遠大于債務,所以這已經算清還有結余的因果,便從八荒身上,無聲地轉移到了自己與康仁身上。
現在是康仁欠她了。
一想到這里,蘇瞳心中便有一種奇異的興奮,說不定哪天,自己的難,亦可以轉接到康仁那老混蛋的身上!
十位儲君既已領賞,他們再如何處理自己的封賞便不會有人提出質疑,所以其它儲君也只是目光微有好奇地掠過蘇瞳的臉,并不對她迅速將寶物轉手送于之前的敵人一事過分探究。
此刻臺上的主角,已不在是他們十人。激烈的君戰,不過是為了預熱封仙大典的最高潮!
二十五位站在臺上等待已久的準仙王們從道成至尊的炎陽之光下走出,當他們的五官變得清晰,八方觀禮臺上立即爆發出熱烈的呼聲!
這是屬于真仙界的最高榮耀,沐浴于喝彩與艷羨目光中的二十五人,臉頰上迅速升起不同程度的自豪。從此以后,他們將封土一域,掌管萬千仙修凡人的生死……縱頭頂還有五皇坐鎮,但此地位,已是其它仙修永生不可及的高度!
“咦?二十五位?”
“武烈仙王去哪里了?”震池觀禮臺上裴英的部下們皆目若呆雞,之前想來吆喝的口號都忘在了腦后。
“好像是……今日吧?”在浮光之宇的邊陲之地,一枚凡人聚居的不知名小星球上,一位方臉的中年男子抬起頭來,凝眸朝天外看去。
“爹爹!爹爹!你看繩子會動!”就在此刻,一個頭發發綠的小丫頭,興奮地從遠處朝中年人跑來,光著的小腳丫砰砰地踩在地上,節奏迅速而有力。
她手里好像揮舞著兩條斑斕的繩索,但走近一看,那分明是兩條劇毒的環蛇!
“哇哇哇!”兩道的小孩子們,都被興奮的捉蛇丫頭嚇得哇哇亂叫,可是綠頭發的妮子卻絲毫不以為意,捏著兩蛇的七寸便一屁股跳入男子的懷里,舒舒服服坐定。
“大大牛啊……你這瘋丫頭……得好好管管啊!”隔壁家的嬸嬸,心驚膽顫地將自家娃娃拉走,心里直搗鼓這近幾天才在附近落戶的父女真是可怕。
“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不會了。”裴英趕緊站起身子,一臉誠懇地朝街坊道歉,在此地他化名大牛,以獵為生,為的是給草丫頭一個普普通通的童年。
“爹爹,丫頭沒錯。”草丫頭像受了巨大的委屈一樣,狠狠將兩條被玩吐血的環蛇丟到了地上,抽著鼻子抱緊裴英的胸膛。“剛才這兩繩子要去絞小石頭和小狗子的脖子,是我幫他們拿開的,你說了,我力氣大又用不玩,不要天天搗亂,要想著去幫助有需要的人
,可是我照你說的話做了,她們……還是不喜歡我!”一邊說,草丫頭的眼角一邊有淚水涌出。
“草兒乖。”裴英胸腔里流過一涌熱流。那蘇瞳說得沒錯,草丫頭雖然沾染煞氣而生,體內戾氣澎湃,但只要自己不斷地用愛去感化,原本歪曲的小枝條兒也正努力朝著陽光在生長。
最后一抹對權焰與王位的不舍也放下了。
裴英緊緊抱著懷里的小人,感覺這也是自己的一場重生。
“有的時候,我們不需要去做別人期待的樣子……但草兒心里,一定要懂得什么是正確的事情,別人贊美也好,別人誤解也罷,自己要做自己的太陽。”
草丫頭一愣,心中似懂非懂的,但又覺得那些委屈似乎淡了很多,因為無論如何,還有爹爹永遠支持和理解她,所以蒼白的小臉上,漸漸浮現出了幸福的表情。
“那要是以后繩子再來,我還打它們……”
“嗯。”裴英點頭之際,突然看到不遠處跌跌撞撞地跑來兩個還掛著青鼻涕的小娃子,一個黑一點的,好像叫做小石頭,一個瘦精精的,正是小狗子。
他們帶著一大群光屁股的小家伙們,氣勢洶洶地朝草兒奔來,裴英下意識地想保護小草,卻見他們在自己身前五步之外,突然噗通噗通都跪在了地上。
“大姐頭!從今天往后,你就是我們的大姐頭了!”
“東村王伯,去年就是被環蛇咬死的,沒想到大姐頭這么厲害,徒手抓蛇除害,我狗子服氣!以后天南地北,狗子跟你走!”小瘦子將自己的胸口拍得砰砰直響。
小草眼睛一亮,自打有記憶以來,她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熱愛,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與她性子里那些恐懼,冰冷,叛逆的觸覺完全不同,她的心口好像被撕開了,但同時又被種入一些滾燙的種子,那溫暖之意,與父親的愛微微不同,卻同樣令人著迷。
“嗯!”小草看了父親一眼,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之后,立即赤腿跳下,撿起兩條已要死不活的蛇便系在了自己的腰上,立即又引來一片狂熱敬仰的目光。
“小的們,就這么定了,以后姐罩你們!”小草叉腰大笑,陽光正好從房檐前斜照而下,裴英瞇著眼睛,可以看到光中的輕絮在微風中浮動,時間從未如此緩慢而美好。
裴英沒來。
蘇瞳看著臺上二十五位準仙王,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會心的笑。看來那愧疚的父親,是真的打算放棄一切重頭再來了。
對裴英的缺席并不意外,但蘇瞳再定睛看看臺上,表情卻突然大變,整個人都不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