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瞳心中只是喜滋滋的,覺得這次自己可算是辦了一件好事,可是她一回頭,卻看到甲獸一族的所有老頭老太兒們,無聲無息地跪了一地。
包括吉老頭,包括云奶奶,包括曾經偏袒過胖胖與灰灰的御門,他們神情激動,老臉蕩漾著奇異的光澤。
哎呀我去!
蘇瞳趕緊丟下手里干癟的袋子,沖上前去拉扯吉吉老頭。
“你們這是干什么?不是說好了給你們找仙玉么,怎么仙玉找來了你們又嚇得腿軟了,來來來,快站起來。”早知道這些御門與獸巫這樣膽小,就不一次性拿出這么多來唬人了。
吉吉御門搖搖頭,堅定地推開了蘇瞳的手。
“你是我族恩人,不要推辭,請受我們一拜。”
“干什么呢!”蘇瞳急得跳腳,她收集仙玉可不是為了這個。“我可受不起你們的大禮,前輩,我們之間算那么清楚做什么?”若問她與甲獸一族的淵源,的確已分辨不清誰欠誰多一些。“何況我還拿了你的骨鞭,得了宇心海的漩游洞府……”語氣急切,蘇瞳掰著手指一枚枚地數了起來。
“賬不是這么算的。”吉吉老頭兒搖了搖頭。“今日你為我甲獸一族帶來的,是避免滅族的希望。”兩條老淚,從吉吉老頭兒的眼眶中流下。
他推開蘇瞳的手,重重在地上一磕。
蘇瞳愣在風中,目光開始變得悠長而縹緲。緊跟在吉吉老頭之后,所有甲獸老者皆跪地匍匐,口中發出連連感激的贊詞。
的確,生活在漸漸坍塌的荒宇里,縱有通天的修為又如何?一但離開此地,便會完全被仙力碾壓,而且就算閉門不出,隨著星海壽限的到來,整個甲獸一族通通將面臨死亡的絕境。
而自己帶來的仙玉之月,許能供養出四五個仙修,這樣一來,雖無法抗拒荒宇的衰老和湮滅,卻能將一族火種,散播到修仙的世界去……
風吹涼了蘇瞳的臉,她不在阻止老甲獸們的贊歌和祝福,因為她懂得他們此刻不僅僅是在感激自己,更多是在為一族宿命而唏噓。
明明應該唾罵天道不仁,將他們囚禁在死水般狹小的一域,慢慢死去,但在絕望中掙扎太久,人的愿望與竊竊歡喜便變得渺小且小心翼翼。
只不過為了些仙玉,王境甚至皇境修士便拋下尊嚴跪地痛哭,此刻蘇瞳心中說不出是酸還是苦。
唐浩怔怔地望著所有御門,只覺得自己心臟被莫名的擊中。他曾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雖然擁有非人的毅力,卻從來都只為了自己。但在此刻,說不清是蘇瞳的義舉,還是甲獸御門們與昔日光輝形象的巨大反差,令他產生深深的悸動。
從此之后,他的人生中有了承擔,這不是所謂“界主”賦予他的,而是心智一日長大,對自己人生的價值,有了更高的要求。
“不會讓甲獸一族滅亡的!”他沖到老甲獸們身前,振臂高呼!“以后仙玉將源源不絕運用到此!能修仙的修仙,不能修仙的,就算是背著扛著,也通通轉移到真仙界里去,哪怕
做凡人,我來養!”
嘭嘭嘭嘭!
從袖中丟出數枚仙玉,雖然數量與蘇瞳送出的玉月有著云泥之別,但這是一個男人以自己尊嚴發下的誓,能讓人清晰地感覺到真實的厚重。
吉吉老頭兒紅了眼睛,其實唐浩扯開嗓子喊出第一句的時候,自己就已有些清醒,他自嘆自嗟的架勢,怕是讓小輩們恥笑了。
剛才的沖動,不過是他們這些老骨頭們積壓在心的一些感慨,感嘆宿命之神,最終并沒有狠心地斷絕他們一族所有的希望。
他們并不貪婪,種族大遷徙是不可能辦到的。只要能更多地供養出仙修,讓他們將火種送到荒宇之外,他們這些老骨頭情愿坐在荒星之上,隨這片即將死亡的星海一起沉入永夜。
他站起身子,迅速拍了拍自己衣袍上的灰塵,什么都沒有說,用力地拍了拍唐浩的肩。
身為前輩,他慶幸看中唐浩與蘇瞳這兩個外族,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這份沉甸甸的心意無價!
“嘿!這老頭不信我說的話!”唐浩感覺得出,吉老頭兒對自己那些大吼大叫只是善意地接受,卻并不十分掛心。他立即憤憤看著蘇瞳,想在她身上尋找認同。
“當然不能只救四五人,不過你大吼大叫也沒有什么用,先做事,再標榜。”蘇瞳淺笑著點頭,想救全族,并不是真的沒有辦法,雖然此地星海在迅速老化,但玄谷還是穩定的,洪荒之外,那呼羅珊的住地,仙力與荒能亦并存。
她心中已有一些模糊的想法,不過在確定可以實施之前,她不喜歡先把牛皮放在臺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