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
并不貪戀這善意的擁抱,吐出一口濁氣之后,邪君倏地轉身,手托蓮燈,踏著輕盈如風的步伐,快步朝傳心殿走去。
“我愿他一直恨我,洗去諸身罪血神罰,而后開心地……胡鬧一生。”
燈火黯淡,蘇瞳早在燈中,泣不成聲。
卞之問心中被埋藏下了無數疑問與悵然,可是他此刻也沒有什么心情多問,只是快步追趕上了邪君的身影。
敢在忌日里著紅袍,只怕不畏卞冰雷發飆的,也只有這邪君一位,看到邪君帶少主一路進入傳心殿內,兩道護衛侍女皆恭敬地跪地行禮。
傳心殿雖然不是雷王殿的主殿,卻是卞冰雷最喜歡待的地方,傳先夫人最愛傳心殿里群鶯起舞,專門開辟了一片花園,種花養雀。
所以先夫人死后,這里就成了雷道主的起居之所,除了嫡子卞之問和牧云秋,就連神界其它神王道主,都從來沒有踏入過一步。
今日此地,卻是為邪君敞開大門!
傳心殿前有九十九階玉石臺,卞之問還沒踏上一階,便感覺到前方有股寒氣颼颼吹來。
他攙扶了邪君一下,未想到如此絕世的人,身骨卻是奇輕,不過是被風掃一下,步伐微亂。
冷風更強,卞之問瞇眼向前打量,卻見自己那混賬兄弟,已踏銀靴,翩然落在玉階的最高處,居高臨下地打量自己
。
好像還生著氣。
他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紅發張狂如魔,手持啖鬼,刀鋒斜插在地上,可握刀的手背上,卻爆著跳動的青筋,一抹妖邪的殺生線自其眉心生出,配合幽芒點點的眼,妖冶無雙。
目光落在卞之問攙扶邪君的手上,牧云秋張開嘴說道:“冰雷伯伯,叫我來迎客。”
原來寒風的源頭正是這生著悶氣的家伙,他說話的聲音也僵硬得像是吐在地上的冰渣子,落在地上又脆又響。
“牧云……這位便是邪君前輩,還不來行禮。”
生怕自己與兄弟間的齟齬影響邪君的心情,卞之問趕緊朝牧云秋使起眼色,自家人嘛,有話私下里說,千萬不要讓邪君看了笑話。
“邪君?”牧云秋的嘴角,卻是突然扯起一個瀲滟的弧度。“這么弱的身子骨,怕是沒幾日便要死了吧?跟他客氣啥?”
“牧云秋!你……你今天簡直不可理喻!”卞之問大為光火,雖然早知道血魔牧云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可也絕未想到,他現在這般失態!
牧云秋冷眼瞥了卞之問一下,目光里,盡是憤恨。
自己這白癡的兄弟,哪里明白自己心里的委屈和憤怒?
邪君是誰?他比誰都心中瓦亮!世上還有哪個男子,那么惡俗?金玉無度堆砌一屋?
他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父親。
這稱呼太可笑了!
該死的家伙,在這種場面下突然見到自,都能不為所動,他們之間,還談什么情分?
他可任旁人攙扶,卻從不接受兒子的碰觸。
牧云秋的眼底漸紅。
他記得自己在血族病重,終于聽到自己浪人父親來接他回家時,心中的那份狂喜。當時他想沖上前抱著父親的脖子,問他這些年,為什么忘記了自己?
然而父親卻一句不提過往,把幾乎病死的自己,丟在了一只臭鳥的背上。
就算被那樣無視,當時太過弱小的他,卻還只會埋怨是自己衣衫太臟,惹了父親討厭,所以,回家后立即洗了兩個時辰的澡,把皮都搓去了一層,才鼓起勇氣去抱父親的腿,未曾想得到的卻是迎面一腳,將自己踹出十丈遠。
鼻口涌出鮮血時,看到的只是父親無情的轉身。
眼淚都留不出來,他年少的所有童稚與天真,都在那個轉身中灰飛煙滅。
從那以后,他甚至視物都是鮮紅的。無論遇見什么美好之事,都想撕碎折斷,狠狠地踩在腳下。
本以為自己再看到父親,除了憤怒與憎惡,再也不會生出任何別的心情,然而見到自己兄弟站在那男人身旁,輕輕扶著他笑的模樣,他心中那些交織縱橫的舊傷口,通通輕易崩開,血流不止。連吸入嘴里的空氣,也是苦澀的,吞入肺葉時,便像刀子一樣,將他咽喉攪得血肉模糊。
可任向所有無關的人施舍溫柔,可是那溫柔,獨獨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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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存稿。頂鍋逃生。只接受好聽的,不接受臭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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