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到九月中旬,不過是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這半個月來,淮州縱使戒備森嚴,卻還是鬧了好幾回動亂,最大的那起動亂死了好幾個人,還重傷了幾十個人,輕傷也達百人。
為了不讓外邊的賊人涌入,更不能讓城中的歹人出城。總兵下令,讓劉知府迅速的封了城。
封城的第二日傍晚,總兵把淮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員都召集到了總兵府商議如何解決淮州城現下的情況。
約莫到了亥時的時候,淮州城忽然火光大亮,城中大街小巷皆是軍中鐵靴整齊而統一的聲音。
淮州城忽然有些不對勁,鬧得人心惶惶的。
玉府的秦護衛從外邊神色匆匆趕了回來,回府后直接去了玉盛的書房。
此時書房中不僅有玉盛,還有玉嬌和裴疆留下的兩名軍中校尉。
秦護衛:“方才屬下在府外探尋了一番,發現官員的府邸被圍了起來。屬下躲在暗處聽了一下,聽到那些圍府的人說是隱藏在淮州的同盟會反了,經過與各個官員商議,為確保官員家眷的安全,先行護送到安全的地方。”
玉嬌皺眉道:“這理由一聽便覺得牽強得很。”
玉盛思索了一下,才:“即便知道有端倪又如何,整個府邸都被圍了,除非不要命了,不然無論如何都得順從。”
秦護衛:“方才屬下回來的時候,發現有一隊人馬正往玉府趕來,約莫一刻就會趕到,情急之下屬下也就匆匆的趕了回來。”
一旁的校尉之一聞,臉色一正:“如此的話,玉老爺和王妃還是趕緊從密道出城。”
玉盛微微搖頭,眼神銳利:“現在還不行……”隨而看向秦護衛與另外一個校尉:“趁著現在,你們二人立馬去把府中所有的暗樁擒住,絕對不能讓他們逃走而走漏風聲。”
秦護衛與校尉領命直接出了書房。
玉嬌想了想,隨后道:“那我與母親與小團兒,以及二叔一家先行從密道離開。”
玉嬌很清楚,自己留下必然是累贅,只能確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決然不能淪為吳維的人質。
玉盛點頭,然后讓另一個校尉安排把人先行送走。
有將士來說要出城,玉夫人和二房的人都有些懵。
原本聽外邊好像出事了,心里正有些不安時,便有護衛說護送他們離開,道是有什么生命危險。
近來淮州城亂得很,再加上現在外邊像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一樣,雖不明白說是什么生命危險,但都非常配合的隨著護衛去了密道的入口。
一個個甚是驚詫,都不知道玉府什么時候有這樣的密道。
玉嬌抱著兒子早已候在了密道的入口。
玉夫人見了女兒,焦急的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呢?”
玉二爺也有些煩躁的問,“先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嬌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沉聲道“現在情況緊急,不能多說,得先趕緊走。”
“你不說明白,我們怎么走?玉家的所有產業都在這,一走可就什么都沒有了!”向來視財如命得玉二爺哪里會這么聽話的離開。
玉嬌看了他一眼,嚴肅道:“二叔若是不肯走,那便留下來,生死自行負責。”說罷看向一個將士“我二叔不肯走,你看著,莫讓他出去。”
說著,也不看玉二叔沉沉的臉色,而是與母親說道“娘我們先走,爹爹一會就跟上來。”
最后和二房的二嬸,玉恒說道“你們走不走?”
“那玉瑤怎么辦?”玉二嬸倒不如她丈夫那般,她只是擔心自己的女兒。
玉嬌“她不會有事。”玉瑤的夫家是劉知府的嫡次子。
而吳維能這么順利的封鎖淮州城,也有一半是劉知府的功勞。劉知府顯然是吳維的人,自然家眷也不會有事。
玉二嬸似乎不信。
玉恒前邊幫過裴疆與黑市的人有所交集,就是在再少根經也猜得出一些門道來。
淮州不安全了。
想了想,與自己的父母說道“妹夫肯定是有安排的,家產能保住,玉瑤也能平安無事,所以我們別給妹夫他們拖后腿,先走為上,不然都白白給搭上性命。”
玉恒的話才落,密道外邊忽然傳來秦護衛的聲音“王妃,人都已經圍在府外了,現在得趕緊走了。”
玉嬌聞,臉色立即一沉,看向二叔一家,道出事實:“你們走不走都沒關系,但裴疆是絕對不會因要救你們而壞事的。”
能讓裴疆動搖的,唯有自己和兒子,所以她不能在這拖裴疆的后腿。
以玉嬌也不再管他們,把小團兒給桑桑抱,隨而擁著母親往密道里邊走去。
二房夫妻二人面面相覷。一向放蕩的玉恒難得正經了起來,板著臉與玉二爺道“爹,命都沒了,有錢頂什么用?”隨而又看向玉二夫人“即便是擔心玉瑤,可娘你留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既然玉嬌說玉瑤會平安,我們也只能相信玉嬌。”
其實夫妻二人在玉嬌說裴疆不會因救他們而壞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動搖了。
玉嬌在密道中沒了影,玉恒也沒有再反問他們,只說“走吧。”
因知道父母會跟上來,所以轉身直接走入了密道之中。
夫婦二人這次沒有再遲疑,趕緊的跟上了自己的兒子。
玉府的下人也都跟著一塊從密道出城。因有人守著,入了密道后便不能出去。
而府中是護衛與裴疆留下的將士,以及在封城后從密道進城,然后在密道下隱藏的將士。
這后邊從密道進城的,是與裴疆一塊折返回來的。只是裴疆與禹州刺史匯合,并未一塊回來。
如今府中鎮守的人有八百,加上從靠近城墻處的一個密道出口進城的將士,共三千人,全聽令百里寒。
那個密道的出口在一處一直有人生活,且不起眼的小宅院中。
這小宅院中是秦護衛的家。當時在玉府宅子地下挖密道必然需要用到人,且還是要靠得住的,所以便讓秦護衛來負責。
而后第二個密道入口,是裴疆回來后商議決定的。
在入夜后,一個接著一個從密道中出來一個小院擠滿了人。因人多,所以也采取了非常手段,把臨近的幾戶人家的人都綁了,然后從密道中送出了城外。
院子和小巷都潛伏著人。
百里寒來了后,與他們定了個時辰。道她會帶一部分的在這個時辰在總兵府制造動亂,聲東擊西的讓部分守城門的叛軍去總兵府,然后留下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城門,在叛軍援軍來前必須得把城門打開,讓淮南王領兵進城。
計劃好了后,便領了兩百人分三路來避開城中的叛軍往總兵府而去。
再說此時的總兵府,當一批兵將涌入總兵府把大大小小的官員都圍住時,大部分的官員似乎都猜到了吳維的用意。
再聽到吳維說已經把他們的家眷安置到了個安全的地方,眾人臉色變了又變。
莫子身旁的官員惡狠狠的咬牙,腳步動了動便被莫子拉住了,微微搖頭,低聲勸道道“莫急”
吳維在看著他們每一個人身上一掃而過,冷笑了一聲“我也不跟你們多說廢話,有骨氣的現在就站出來,我也好一刀了結,再讓你們家中老小下去陪你們,當然,若是順從的話,我他日為前朝復辟后,你們屆是功臣。”
雖有貪生怕死之人,但也有大無畏的人。
有人高聲怒道:“你這反賊,休想讓我和你同流合污!”
吳維聞聲看去,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但眼底的笑意卻是不到眼底。
眼底冷泛著殺意,隨而微微看了一眼劉楊。
劉楊會意的拔出刀子,但就在這個時候誰都沒有想到他上前一步后驀地一轉身,一瞬間,那把刀子就架在了吳維的身上。
吳維瞳孔驟然一縮,“劉楊你!”
局勢一息之間改變了,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圍在總兵府中兵將頓時人長矛相向,但都不敢輕舉妄動。
劉楊望著吳維,道:“大人,對不住。”
吳維怎么都沒料到自己最信任的劉楊會叛變他,頓時咬牙切齒的瞪著劉楊,“我是待你不好,還是害過你,竟讓你這么背叛我?!”
劉楊沉默一息,才道,“大人不是想復辟,而是自己想當皇帝,若是大人當上皇帝,便是第二個庸皇朝的同仁帝,百姓依舊會處于水深火熱之中,且大人也不會造反成功的。”
吳維咬牙冷笑:“放屁,你就因為這理由背叛我?!”
劉楊不語,半晌后才勸道:“大人還是讓他們都放下兵器,投降吧。”
吳維緘默不語,與其對峙半刻。
半刻后,忽然傳來一道女聲:“你不把大人放了,我便把她給殺了!”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循聲望去,只見吳維的二夫人一把匕首架在了正室大夫人的脖子上。
劉楊的眼睛驀地一睜。
總兵夫人閉著嘴巴,一不發。
二夫人瞪向劉楊:“你若不把大人放了,我真的會殺了她!”
總兵夫人甚是鎮定,淡淡的道:“你何以見得他會為了我而放下刀?”
劉楊不語。
二夫人冷笑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二人決然是有貓膩。”隨而看向劉楊:“你不放,我現在就殺了她。”
為了讓自己的話語可信,鋒利的匕首在那白皙的脖子上邊劃出了一道細長的小口,鮮血慢慢的從傷口處溢出來。
劉楊未握刀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沉聲道:“放了她!”
二夫人忽然一笑:“大人你看,妾身早就說過他們有奸情,你現在信了吧?”
二夫人早年一直得寵,也想要被扶正,所以暗中害了正室夫人幾個孩子。而后來失寵,全然是因為在吳維跟前說總兵夫人與劉楊有奸情。
劉楊是吳維心腹。那時也有些懷疑,所以讓人暗中監視了許多,大概是一年多的時間,但調查的結果都是二人并無私下來往。平日也是在府中偶爾相遇到了才說幾句話,而正妻話中都是詢問他的事情,所以吳維才消了懷疑。
反倒是覺得二夫人是個搬弄是非,調撥離間的婦人,故冷落了他。
吳維臉色全然黑了下來:“你們竟然敢!”
不僅背叛了他,還給他戴上綠油油的帽子!
身后的劉楊立馬反駁:“我與夫人從未逾越!”
二夫人做夢都想著能當正室,現在又聽說吳維要造反。若是造反成功了,就算是當不上皇后,那也是皇貴妃。
“放下刀,不然我真殺了她!”手中的匕首湊近了幾分,傷口頓時裂得更大,鮮血猛然噴出,總兵夫人的臉色瞬間蒼白,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細汗,鮮血把她的衣領染得觸目驚心。
劉楊握著的刀有些顫動。就在這個時候,吳維抓準劉楊失神的時機,忽然抬手拍開了劉楊的手。
劉楊瞬間反應過來,立即和吳維打斗了起來。
見吳維掙脫,二夫人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之色,但下一瞬間,一支羽箭直接從她的肩膀處穿過,尖叫了一聲,隨后府外邊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音。
也有好些人從圍墻翻過,這些人中,有百里寒。
趁著二夫人匕首落地,莫子先一步的把總兵夫人給拉了起來。
而這時不想成為反賊的武將也紛紛拔了刀。趁亂之時,有些官員也從地上撿起刀來防身。
這時百里寒插進劉楊和吳維其中,二人一塊攻向吳維。吳維見到百里寒的時候,一瞬間便明白她之前是奸細。
吳維怒急:“三娘你究竟是誰?!”
百里寒并未搭理他,只與劉楊道:“你先把夫人送走,我來斷后!”
劉楊一聲“謝謝”后便利落退出了其中,立馬去尋總兵夫人的身影。尋到后,讓莫子捂住夫人的傷口,扶著她離開,他來開路。
總兵府瞬間亂了。
總兵府現在的人數不過是兩千人左右。除了相繼去綁架各官員的家眷外。大部分的人都在城中各處巡視和圍著整個淮州,避免有人暗中出去傳遞消息。
百里寒人少,但在于精悍。
且百里寒的身手不差,與吳維較量起來也不相上下。
吳維與百里寒交手半晌,按照她藏拙的招數來看,隱約猜出了她的身份。
眼眸一瞇,有寒意迭出,“你是百里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