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選手表演完了之后,顧凡不作點評,不公布結果,不和選手糾纏,理論上平均考核一位選手需要用時一分鐘。考核四百六十三位選手總共也就需要八個小時不到。
然而錄制中途顧凡需要休息,需要補妝,在所有選手考核完之后,還要分出晉級和待定的人。待定的選手又要互相對決,爭取晉級名額……整個一期的錄制,沒有十幾個小時是拿不下來的。
韓覺只是欠了顧凡一些錢,又不真的是顧凡的助理,自然是不可能跟顧凡一起下班的。
韓覺在另外三條街看了看表演,逗留了片刻,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給顧凡發了個短信進行告別,將臨時通行卡還給海哥,在海哥欲又止、好奇心滿滿的眼神里,先行離開了。
今天雖然沒有從顧凡那里拿到訓練計劃表,但韓覺認為不虛此行。
就像顧凡所說的,在系統學習舞蹈之前,先看看高水準舞者的表演,能夠直觀地感受到舞蹈的魅力,對各種舞種也有個把握,對所謂舞者的個人風格更會有明顯的感受。知道好究竟能好到什么程度。這樣看過之后,眼界能打開不止一點半點。
這是在網絡上隔著屏幕看視頻所感受不到的。況且,在這里有八成的選手可以吊打網絡上錄制舞蹈教程的那些人。
韓覺覺得自己有點喜歡上舞蹈了。
韓覺渾身輕松地從錄影棚走了出來,打算先去邊上的文藝園區吃個晚飯,然后回家玩貓,在家里休息休息,宅他個幾天幾夜,進補些精神糧食充充電。
當導演拍電影是一件連續性高強度的工作,畫面中出現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是經過選擇和妥協后的產物。韓覺就算對前世的原作有大致的印象,但復原過程也是艱難的,更別說二次創作了。韓覺感覺壓力大到自己頭都快禿了(其實并沒有)。
韓覺這次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放放風,除了要撿起舞蹈技能,主要還是為了錄制《我們戀愛吧》。
但錄制是四月份的事情,今天還是三月二十八號,尚且有幾天時間給他調整,好讓他以正常的精神面貌去見傻妞。
夜晚星空下,攝影基地不復白天人來人往的熱鬧,除了游蕩在周圍的加班人員,基本沒什么游客和觀眾了。
韓覺把墨鏡拿在手里,哼著小曲,懷揣著明快的心情,悠閑地走在沒什么人的廣場里。
韓覺已經記不清多久沒一個人在夜里散步了。呼吸一口空氣,都滿是自由的味道。
自從在街上能被人認出來之后,他連一個人走路的次數都少了,更不用說是在夜里。
夜深人靜的時候,十分適合反省自己。
通往文藝園區的路,是一條老路。說它是老路,并非指周圍路燈、灌木和垃圾桶都是舊的,不舊。而是因為在大半年前印象深刻地走過一次,所以管它叫老路。
那一次走的時候,是在白天,這次是黑夜。韓覺邊走邊看,可能是光線的原因,路上有的景色仍有印象,有些則完全認不出來。
韓覺輕輕呼了口氣,有點感慨。
大半年前的他來這里參加《有嘻哈》第一輪的導師考核,只想借著機會撈點錢,還點債,然后離開娛樂圈名利場的漩渦。目的很簡單,人也很簡單。
他會為導師的一句評判而緊張,會為看到這絕美之城的冰山一角而欣喜,也會想著人生重來,做點不一樣的嘗試給自己文了烏鴉。
孑然一身,做事情都可以不顧后果。
現在呢,現在好像不行了。
不知不覺中,他有了一個三十多人的工作室,有了一個上百人的劇組,有了十幾個朋友,有了幾個值得托付和借錢的好友人,還有了半場戀愛。
他好像已經深處娛樂圈的漩渦之中,出不去了。
韓覺一邊走一邊對比著半年前自己的情況,心里說不出是失落更多還是開心更多。
“嗡~~嗡~~”
口袋里的電話突然振動起來,打斷了韓覺的緬懷。
韓覺聽到電話的任何動靜都會感到焦慮,于是快速地把手機拿出來,發現是關溢打來的。
韓覺接通。
“朝左邊看。”關溢在電話里講。
韓覺拿著手機左顧右盼了一下,就看到左邊不遠處,小周和關溢站在商務車的邊上向他招手,明顯是在等他。
韓覺驚訝了一下,掛掉電話。
在原本去往文藝園區的路上,轉了個彎,朝關溢他們走去。
“你們怎么來了?”韓覺走近了問他們。
“關哥說來接你。”小周乖巧回答。
韓覺有點驚訝。
之前下午的時候,韓覺跟關溢說了他會匿名參觀《這才是街舞》錄制現場,但韓覺沒想到關溢這家伙竟然會十分貼心地來接他。
韓覺感到十分暖心。
覺得關溢就是逼乎里那種能說開門就不說多喝熱水的男人。
不愧是能打能唱的多功能經紀人。
恰好韓覺剛才渡過了一個堪比借錢危機的難關,一下子看到這個好久沒見的關姓經紀人,頓時倍感親切。
“哎呀,這不跑行程的時候還特意來接我,這多不好意思呀。”韓覺假裝很客氣地對關溢說。
關溢依舊是那個木頭表情,對韓覺說:“晚飯給你買好了,在車里。晚上冷,衣服也給你準備好了。”
韓覺口罩后面的笑容頓了一下,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絡住了他的心臟。
“衣服?還有晚飯?這么……好?”韓覺看了看小周。
小周則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從背后掏出了那臺罪惡的錄像機……
“!!!”韓覺看到小周這個動作,基本確定了事情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果然。
“有活了。”關溢冷酷地像個殺手。
趁韓覺目瞪口呆之際,關溢干脆利落地點開手里的平板電腦,給韓覺展示了幾個安排到凌晨的行程。
貍貓電臺,九點二十,簡短采訪加唱《停格》……
特斯推華夏公司晚會,十點,唱《加州旅館》……
紐約街北極星酒吧,十一點,唱《加州旅館》、《寂靜之聲》……
……
韓覺倒吸一口冷氣,一股寒意涌上心頭。這種感覺要追溯到小時候,那時的他即將擁有一個三天假期,結果放假前一天,老師突然說學校決定組織補課。補課是自愿參加,但是不參加的會有嚴重后果。
那次韓覺差點發瘋。
現在韓覺是大人了,沒那么容易發瘋。他當了這么久的導演,剛才又臨危跳舞,韓覺覺得自己面對人生中的任何意外,都已經能夠做到寵辱不驚了。
韓覺穩了穩心神,抱有僥幸心理地問道:“那明天和后天的行程……?”
“已經挑好了。”關溢工作態度依然十分穩健。
韓覺狠狠地搖了搖頭,說:“這樣不行啊。”
“怎么?”關溢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韓覺,想得到一個解釋。
韓覺拿下口罩,露出滿臉的滄桑,而且還是導演獨有的那種被風吹雨打后的滄桑,說:“我現在拍的這電影決定著咱們工作室未來五年計劃,不得有任何閃失。這次我請假回來,是創作遇到了瓶頸,打算休息幾天,調整調整狀態,勞逸結合才能拍出好電影。至于今晚的行程……”
關溢微微皺著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