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曾把盆栽搬去陽臺曬過太陽,那她就會看到底下的東西。如果她把盆栽扔到樓下,那她也能看到底下的東西。
可她偏偏忽略了一次又一次。
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時機。
“姐,那我走了。”
堂妹的聲音打斷了翁楠希的沉思。翁楠希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抬高了音量,問了一句:“午飯不在這里吃?”
“午飯說好跟隊友一起吃了。”翁遙說。
“行。”翁楠希最后叮囑道:“和她們相處,多留一點心眼。能截圖的截圖,能錄音的錄音。以后撕起來,誰先搞輿論戰不算關鍵,關鍵是誰先拿出細節把事情掰碎給大家看,誰就能一錘定音。另外你們隊的姜綺你要多注意一點,她人氣不低,以后資源不會少,路也走得更遠,這樣的人會最先引起隊里的抱怨,你可以……”
“你不用再教我這些了。”翁遙突然開口。
翁楠希停下說話,揚了揚眉,看著翁遙。
“你不用教我這些了,怎么交朋友,怎么跟人相處,我有我自己的想法。”翁遙盯著堂姐的眼睛回道。
翁楠希玩味道:“讓我猜猜看,你最近跟姜綺走近不少,是不是她又跟你說什么做自己之類的話了?嘖,做自己這么老套卻還是那么有市場,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以為自己是自由的人在。”
翁楠希低笑一聲,低頭繼續看書。
翁遙瞪著眼睛臉色迅速漲紅,心跳也猛然跳動,嘭嘭聲似乎就在耳邊響起。
以往翁遙聽到這樣的話,只會先羞愧,再深以為然銘記在心。隨后以為自己從一個巨大的夢里清醒過來看透了現實,帶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看著其他人沉浸在不現實的美夢里洋洋得意,她甚至可以拿著這些話到節目里說上一說,讓人感慨真不愧是小翁楠希,聽得她心花怒放,覺得距離榜樣更近了一點。
但翁遙已經決定不再這么做了。
翁遙用近乎顫抖的語氣,說:“能不能做自己我是不知道的,但我能認清自己,知道自己喜歡什么,討厭什么。”翁遙看著眼前她曾經最為崇拜的榜樣,認真道:“我現在很討厭你這一套。討厭你為達目標不擇手段,討厭你對什么人什么事都先在心里稱量一遍再決定付出多少。”
“真是教科書式的愚蠢論。”翁楠希笑著感慨了一句。她之所以這么肯定,是因為她曾有過這么一本叫作韓覺的教科書。“你以為你很清楚自己?醒醒吧,你其實就是個別人對你意見的綜合體,你為別人的看法而活,你的自己沒人感興趣,它也一文不值。”
翁遙渾身顫抖,在空調充足的屋子里汗不停地流。她咬緊牙想說些什么,但卻什么也說不出。
還是沒學到家。翁楠希淺笑著搖了搖頭。
她看著眼前的翁遙就像看著一只翅膀剛長全的小鳥。翻了一頁書,翁楠希平淡道:“討厭和無能為力可是不一樣的。你以后會明白的。”
“以后以后,你這就看穿我的以后了?”翁遙不知想到了什么,反而一瞬間收斂了所有的怒氣,平靜地望著堂姐。“如果我的以后是你這樣,那可真算了,我絕對絕對不要變成你這樣。我也不會變成你這樣。起碼我不會甩了我的男朋友之后,看到對方發達了,就厚著臉皮跑過去求復合!求復合被拒也就算了,關鍵是沒有愛了,還一次次表現地有多愛對方。真惡心。”
翁楠希臉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來了。
“別人說什么你把韓覺調教得好,你就照當全收了。調教?姐,你真的有喜歡過一個人嗎?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用調教這個詞形容我喜歡的人。而且,姐,你是不是聽多了粉絲的夸獎,就真以為韓覺這么厲害全是你的功勞啊?或許功勞多少是有一點的,不然我也聽不到《血腥愛情故事》《給自己的歌》這樣的曲子,更看不到《時空戀旅人》里的那個女二的故事了不是。”
翁楠希轉頭看著堂妹,平靜道:“滾。”
“哈。”翁遙反而優雅從容地輕笑一聲,眼底帶著不屑地看了一眼堂姐,拉著行李箱抱著盆栽,走了。渾然不知此時的自己其實最有小翁楠希的風采。
“咣!”門口被關上了。
翁楠希深呼吸幾次,低頭想要沉浸到書里,卻發現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堂妹的反抗不是她心境不穩的罪魁禍首,主要還是因為韓覺。
一個人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自己的表情,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回憶。
從魔都電影節回來之后,她幾乎得了韓覺后遺癥,聽不得韓覺這兩個字,就是待在自己的家里,但就算在自己家,她也不受控制地想到韓覺。一想到韓覺,情愛里的慘敗就一下子撲面而來,將她淹沒。
翁楠希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抬頭看了一圈身處的家。
翁遙收走了所有屬于帶有她氣息的東西,整個屋子頓時又變得空曠單調起來。
曾經翁楠希是用強大的精神填充空曠的人,現在的她,卻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家空空蕩蕩,了無生氣。
以前,在翁遙來之前,這里本不是這樣的……
翁楠希放下書,拿起了手機。
盯著手里的某條新聞,過了一會兒,翁楠希在心里做了個決定,毅然點開了通訊錄,找到自己的助理,撥了通電話過去。
電話在第五秒的時候被接通。
“喂,楠姐?”
“半小時后到我家樓下,再幫我訂個去東京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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