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嬰兒的啼哭,
我再不相信人話;
因為可怕的私欲,
已將真實扼殺。
——顧城
01
許漣推開趙希善的房門,悄無聲息地走進房間,合上身后的門板。
孩子的臥室當初是由許菡布置的,四周的墻和天花板都貼上了夜光壁紙,白天吸足了光線,入夜后便發出淡綠的熒光,像極了漫天星光。不過熒光只會持續十分鐘,而后漸漸黯淡下來,最終回歸黑暗。
靠著門靜立好一陣,待那熒熒光點徹底被黑暗吞沒,許漣才動手打開了臥室的頂燈。
床鋪上被褥鋪得平整,再沒有趙希善小小的身影。走到衣柜前,許漣打開柜門,眼前是掛得整整齊齊的衣物,瞧不見別的東西。過去的一年里,她幾乎每晚都會來看趙希善一次。她知道小姑娘總是睡不安穩,夜里常常哭醒,然后爬起來躲進衣柜里。
從今往后,恐怕打開衣柜再也不會找到她了。
許漣彎腰從柜子底端的抽屜里取出一個旅行袋,又拿上幾套小姑娘從前愛穿的衣服,按季節將衣物疊放好,一一收進旅行袋里。
房門又一次被打開,發出輕微的聲響。
許漣沒有回頭,只繼續手里的動作,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動靜。
直到站在門口的楊騫問她:“你這是什么意思?”
“明天我會去見趙亦晨。”頭也不抬地回答,她拎起一件印有西瓜圖案的白色t恤,擱在腿上熟練地疊好,“談善善監護權的事。”
楊騫沉默數秒:“他是不是你叫來的?”
“我有事沒事干嗎叫他過來?”
“那他為什么會知道這里?”
“他一直都在找許菡,你不是不知道。”不耐煩地放下手中的衣服,許漣將臉別到一邊,抿緊嘴唇閉上雙眼,眉心隱忍地微蹙,停頓片刻才繼續道:“再說鄭國強那邊已經盯我們很久了,故意透露線索給趙亦晨,然后趁這個機會闖進來搜查的可能性也有。”
緊緊盯著她的背影,楊騫思量一陣,最終沒再糾纏這個話題:“善善的監護權你打算怎么辦?”
“給他。”
他皺起眉頭:“你瘋了?”
許漣微微側回了臉,語氣忽而冷淡下來:“我會想辦法把遺產留下來,但是善善必須跟趙亦晨走。”
“這不可能。”沒有在意她口吻的變化,他亦不自覺沉下了聲線,銅墻鐵壁似的戳在門邊,不打算退讓,“就算他不貪這筆遺產,也會發現你態度怪異,然后找理由跟我們周旋。別忘了他是條子。”
扭過頭將冰冷的視線投向他,許漣反問:“那你想怎么樣?眼睜睜看著善善在這里病死?”
臉上慍怒的神情一僵,楊騫稍稍收斂了神色同她對視,語調重新緩和下來:“這個心理醫生不行,我們還可以再找別的。”
“沒有別的了!”抓起手邊的衣服往床頭狠狠一甩,她忽而抬高了音量,變得聲色俱厲,“善善只要待在這里,就不可能好轉!你別忘了她是怎么生病的!”
緊繃的雙肩垮下來,楊騫松開門把手走進房間,放軟了表情,一面走向她一面安撫:“你別激動。”
霍地站起身,許漣警惕地面向他,渾身的肌肉都繃得僵緊,嘴角隱隱抽動。
“我不激動誰激動?你嗎?”她瞇起眼冷笑,“那是我外甥女!我看著她出生看著她長大!”
“我知道你關心孩子,但是也不能冒這么大的風險……”總算走到她跟前,楊騫伸出手扶住她瘦削的肩膀,輕輕摩挲起來,“乖,不要這么沖動。”
“我告訴過你不要再碰我。”一把拍開他的手,她警惕地退后兩步,冷冷瞧著他神情溫柔的臉,“許菡的事查清楚之前,我不會相信你。”
不出她所料,一提起這件事,楊騫就一改方才的態度,擰起眉頭擺出一副已經厭煩的模樣。
“那事真不是我策劃的。”他說,“是你自己說的,只要她……”
“出去。”打斷他的辯解,許漣面無表情地抬手指向房門。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楊騫的神情松了松,終于妥協一般嘆了口氣,上前吻了吻她的額頭:“早點睡。”
語罷,便轉身離開了臥室。
等他將房門合緊,許漣才扶著身側的墻壁,重新坐回趙希善的那張小床邊。
衣服剛整理到一半,她已有些疲累。因此她脫下鞋,縮到床靠墻的一邊,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她記得小時候,她和許菡的房間里有一個小小的帳篷。每到害怕時,許漣就會藏進帳篷里,抱著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總要許菡爬進去,哄她好一會兒,才肯出來。
后來許菡走了,父親拆掉了那個帳篷。許漣再也沒有能夠躲藏的地方。
合眼沉吟許久,她將手伸進趙希善的枕頭底下,摸索一陣,找到了小姑娘藏在那里的照片。是張半身照,趙希善在中間,許菡攬著她的肩膀,另一邊則是穿著警服一臉嚴肅的趙亦晨。
照片是合成的,所以趙亦晨看起來總有些格格不入。許菡剛去世的那段時間,趙希善情緒崩潰,每天都行尸走肉似的呆呆地坐在床上,誰也不搭理。為了討好她,許漣就合成了這張照片送給她。結果很久以后她才發現,小姑娘每晚都會趴在被窩里,打著小小的手電筒,看著這張照片哭。
“你從沒問過我恨不恨你。可能你也根本不在乎。”盯著照片里許菡望著鏡頭微笑的臉,許漣喃喃自語,“但你怎么忍心這樣對善善。”
照片上的女人當然不可能給她答案。
漫長的沉默過后,許漣捏著照片,將臉埋向了自己硬邦邦的膝蓋。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想,或許是因為太多年沒有哭過,她早已忘了該怎樣流淚。
黎明一過,晨光微亮,趙亦晨便睜開了眼。
身邊的趙希善還在酣睡,兩條細瘦的手臂抱著他的胳膊,膝蓋蜷到肚子前,低著腦袋,微微張著小嘴。這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就像蜷縮在母親溫暖的子宮里。趙亦晨輕輕抽出自己的胳膊,無聲無息地下了床,沒有驚醒她。
給她掖好被子,他悄聲走進洗手間,轉過身剛要關門,就聽見小腳丫踩在木板地上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赤著腳跑到房間里唯一亮著燈的這扇門前,剎住腳步表情呆滯地看了看他,隨即便沖上前,抱住了他的腿。
她不能說話,但他好像明白過來,她是醒來發現他不在,以為爸爸也像媽媽一樣不見了。
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腦勺,趙亦晨把她抱起來,回到床邊給她穿上了鞋。
他去洗手間洗漱,她也跟在他身邊。于是他拆開一副牙膏和牙刷遞給她:“今天我們去見小姨。”頓了頓,又問,“知道小姨嗎?”
許菡留給趙希善的便簽上,是管許漣叫“小姨”。但趙亦晨不確定,以趙希善目前的狀態是不是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所幸小姑娘點了點頭,接過牙膏和牙刷,認認真真在牙刷柔軟的刷子上擠出一條牙膏。
趙亦晨剛拆開自己那副牙刷,就從鏡子里看見小姑娘舉起小胳膊,把擠好了牙膏的牙刷遞到他手邊。他一愣,低頭看向她。趙希善抬著小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瞧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給我?”
小姑娘點頭。
趙亦晨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給自己手中的牙刷擠上牙膏,一手遞給她,一手從她手里接過她那支牙刷。小姑娘這才轉過身去,端起杯子漱了口,將牙刷塞進嘴里。她在同齡人中算不上高,但踮起腳勉強可以刷牙,不需要踩小板凳。
一大一小站在鏡子面前,刷牙的習慣一樣是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小姑娘刷得慢,父女倆的動作便漸漸同步。她低著眼睛沒有留意,趙亦晨卻看得清清楚楚。
刷完牙,他搓好毛巾給小姑娘擦臉。下手重了些,隔著毛巾擦她眼角時,她便使勁往后躲。
蹲到她跟前,趙亦晨又幫她擦了擦耳朵:“想不想跟爸爸一起生活?”
小姑娘頂著一張被他擦紅的小臉,認真地頷首。
“好。”騰出一只手來撥了撥她額前的頭發,趙亦晨說,“爸爸帶你回家。”
八點五十分,趙亦晨牽著趙希善抵達了萬達廣場的星巴克。
許漣比他們到得更早。這個時間段店里人少,她坐在角落的位置,腳邊擱著一個旅行包,點了杯拿鐵,加了好幾包糖。他帶小姑娘坐到她對面,要了一杯檸檬茶和一杯中式茶。
“怎么把善善也帶來了?”沒等他坐下,許漣就先開了口。
拉開趙希善無意識地放進嘴里的手,趙亦晨掀了掀眼皮:“順便給她買幾件衣服。”
“我帶了她的幾套舊衣服過來。”瞥了眼腳邊的旅行包,許漣望向小姑娘,“昨天睡得好不好?”
小姑娘又把另一只手放進嘴里啃指甲,直愣愣地望著她,沒有反應。
趙亦晨注意到許漣的眼神黯了下去。
“氣色好些了。”她得不到回應,便自說自話,臉上神情有些麻木,“看來還是親爸爸一些。”
“昨天聽你們的菲傭說,她在看心理醫生。”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神色。
與昨天不同,她今天穿了條黑色連衣裙,搭一件白色小坎肩,襯得膚色有點蒼白。大約是因為臉色不好,她看上去不如昨天那樣具有攻擊性。
微微頷首,她抬起一只手按了按太陽穴。
“兒童抑郁癥,還有失語。”她停頓片刻,“善善和我姐感情很好。”
趙亦晨沉默了兩秒:“看得出來。”
抿緊雙唇,許漣略微瞇起眼睛,漆黑的眼仁里神色疲累。
“經常躲在被子里抱著你們的照片哭,所以我想她還是更需要你。”她說完便撩起眼皮朝他看過去,“你決定要她的監護權了?”
表情平靜地迎上她的目光,他不從正面回答,只是語氣平平地判斷:“聽你的口氣,好像你不想要。”
“取決于你。”她收攏眉心,身子后仰靠向椅背,環抱起雙臂的同時,也換上了昨天那高人一等的冷淡模樣,“監護權可以給你,但是許菡留下的遺產你只能拿走一千萬。這是我的條件,如果你不同意,善善就還是我帶。”
一千萬。
這是趙亦晨頭一次聽到與那筆遺產有關的具體數字。
“我是她的父親。”他面色不改,好像并未把那一千萬放在心上。
許漣仔細打量他的臉,短暫地沉默下來,沒有接話。
“你還是個刑警隊長,根本沒時間帶孩子。”十余秒過去,她才再次開口,語速不疾不徐,有恃無恐,“而且你不要忘了,我也是陪著善善長大的。只要我想留住她的監護權,你就拿我沒辦法。法律不會向著你。”
顯然對于他可能給出的反應,她早已想好了對策。
“她有多少遺產?”他問她。
“折合下來,大約八十億。”她伸出一只手擺弄了一下咖啡杯,“我爸留給她的。”
他神色波瀾無驚:“就是因為這個,她才一直沒有和我聯系?”
擺弄咖啡杯的動作停下來,許漣皺緊眉頭,抬眼對上他的視線。
“我不知道。”她神情變得有些陰冷,“你是這么想她的?”
“我想不到別的理由。”始終未碰自己點的中式茶,趙亦晨的目光落在她漆黑的眼睛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除非是你們強迫她。”
意識到他在試探,許漣斂下慍色,突然翹起嘴角一笑。
“難怪他們說那個魏警官是你一手帶上來的徒弟。”重新放松下來,她接著撥弄咖啡杯,眉眼間盡是嘲諷,“想法都一樣。”
“你否認?”
“難道我要承認?”
趙亦晨沒有回應。
坐在他身旁的趙希善把指甲咬出輕微的咔嘣聲。他垂眼看向她,從她嘴里拉出她的小手,又將檸檬茶的吸管送到她嘴邊。小姑娘含住吸管,兩只小手慢慢抱住杯子,咬著吸管發起了呆。
他摸摸她的腦袋,沒再看許漣的表情,只慢條斯理地替小姑娘將有點兒松動的杯蓋扣緊:“遺產我不要,包括那一千萬。”
隨后,眸子一轉,再次望進她的眼底:“我只要善善的監護權。”
未曾料想趙亦晨會這樣回答,許漣微愣,接著便斂了斂眉梢眼角的譏誚,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再將杯子擱回桌面時,她說:“一千萬你還是收下,對孩子有用。”
“不需要。”趙亦晨卻不等她話音落下就啟唇拒絕,語態冷靜而從容,“我能養好她。”
抬眼對上他的視線,她思忖幾秒,暫時將這個問題擱置到一邊:“那我姐的墳,你要不要遷回去?”
沉默地與她對視,他眸色深沉,沒有任何情緒的臉看上去冷漠至極:“為什么要遷回去?”
不知是第幾次收攏了眉心,許漣淺吸一口氣,克制住了煩躁的口吻:“她是你老婆。”
對方并沒有因此而收斂。“八年。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聯系我。”他面無表情,好像在談論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一字一句都同他此刻的眼神一樣不近人情,“我寧可她在失蹤那年就死了。”
被最后一句話刺痛了耳膜,她瞇起眼,突然將面前的半杯咖啡往前一推。
“別說了,孩子聽得懂。”有那么幾秒鐘的時間,她感到胸口發悶,以至于無法控制自己的語,“要是她肯定就不會讓孩子聽這些。”
“她還在乎孩子?”沒有因為孩子在場而就此打住,趙亦晨把她的身影牢牢鎖在瞳仁里,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反問的語氣漠然如舊,“那她為什么要丟下孩子?連你都知道以我的條件不能照顧好善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許漣幾乎被他的咄咄逼人徹底激怒。但怒火達到一個時,她忽然冷靜下來。
“你在試探我。”她緊緊盯住他的臉,將疑問換成了陳述。
趙亦晨仍舊拿他那古井無波的眼睛回視她:“我在陳述事實。”
“我昨天已經跟魏警官說過了,我不知道她為什么不聯系你。但她從小就教善善認爸爸,這就證明她是希望回到你身邊的。”把自己昨天的話大致復述了一遍,許漣重新放松下來,好整以暇地將咖啡杯拉回自己跟前,“你這么說對她不公平。”
“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公平,就告訴我真相。”
她扯了扯嘴角:“說到底你還是在懷疑我。”
“她當初是怎么回許家的?”
話題轉換得毫無征兆,許漣默了默,已經完全確定他剛才的一切表現都不過是為了試探自己。抬手捏了捏耳邊的發絲,她不緊不慢地答道:“我爸爸找到她的。說是有人愿意拿錢換線索,所以他知道了她被賣去的地方,然后四處打聽,找到x市,把她接回了家。”
“‘接’回了‘家’。”鸚鵡學舌似的重復一次這個用詞,趙亦晨的目光從頭至尾都沒有離開過她的眼睛,“她失蹤前打了一通報警電話,你知道嗎?”
震驚在她眼里轉瞬即逝。這足以讓他確定,她不知道。
“我和她在一起九年,從來沒有聽過她那樣的聲音。”他看著面前這個與胡珈瑛如出一轍的女人,無法從她漆黑的眼仁里瞧清自己的面孔,“她在求救。在向我求救。”
他記得最開始的兩年,只要一閉上眼,他就能聽到她的聲音。緊張,恐懼,顫抖,絕望。它反反復復出現在他的耳邊,他的夢里,他腦海的最深處。有時候,他記不起她的臉,卻能清晰地回想起她那只有十一秒的聲音。他無數次夢到她抓著電話報警求救,但從沒有夢見過結局。
“我是她丈夫,還是個警察。那是我老婆唯一一次向我求救,我卻救不了她。”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啞而平穩,某一個瞬間卻仿佛與她的呼救重合在了一起,“你讓我怎么相信她這么荒唐的死法?”
坐在對面的許漣緘默不語。半分鐘的沉默過后,她站起了身。
“善善的監護權變更手續過陣子就辦。你可以先帶她回家。”彎腰把腳邊的旅行包拎上桌子,她兀自結束這場談話,“至于那一千萬和遷墳的事,你想改主意就隨時聯系我。”說完又探出手來,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善善,要聽爸爸的話,知道嗎?”
已經把含在嘴里那截吸管咬變了形,小姑娘緩緩抬頭,目光有些呆滯地望向她,沒有回應。
許漣固執地等待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收回手,提步離開。
低頭瞧了眼身旁的小姑娘,趙亦晨發現她依然呆呆地把盛著檸檬茶的玻璃杯捧在手里,全神貫注地咬著吸管,好像自始至終都沒有注意他和許漣說了什么。
他撥開她垂在臉邊的長發,替她摘下耳朵里的耳塞。
小姑娘似乎覺得有點兒癢,縮起肩膀往后頭躲了躲。他便把她抱到腿上,給她順了順頭發。她又將手送到嘴邊,不自覺啃起了指甲。
耳塞只能削弱聲音。趙亦晨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聽見。
他一邊拉開她放在嘴邊的小手,一邊掏出手機,撥通了陳智的號碼。
對方接通得很快:“趙隊?”
“小陳,幫我和小魏、小程還有……”下意識地一頓,趙亦晨看了眼懷里的趙希善,抬手覆上她毛茸茸的小腦袋,“還有我女兒,訂四張高鐵票,今天下午回x市。盡量早一點。”
“好。”電話那頭的嘈雜聲漸漸遠離,“那趙姐那邊……”
直到這時才想起還在家中等消息的趙亦清,他張了張嘴,隨即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
“跟她打聲招呼吧。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
陳智趕緊應下來:“我馬上就聯系她!”
“另外還有一件事。”趁他還沒有掛斷電話,趙亦晨再度出聲交代,“下個星期我要見曾景元。你跟那邊的獄警協商一下,看我能不能用他家屬的身份去探監。我擔心他如果知道是我,就不會出來。”
“您又要去見他?”另一頭兒的陳智變了聲色,“可是肖局說過……”
“我已經知道他和珈瑛的失蹤沒有關系。”趙亦晨打斷他,語調沉穩,不容置疑,“不會對他動手。”
那頭兒的陳智猶豫片刻,最終妥協:“好吧,我聯系看看。”
結束了通話,趙亦晨把手機揣回兜里,抱著趙希善站起來,停頓片刻,將許漣留下的旅行包也一并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