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河用力喘氣,只覺身體陣陣虛,他回頭看了那些難民一眼,所有接觸到他目光的人都是渾身一僵,一動也不敢動,方才一幕對他們震動太大了。
堂內血腥味刺鼻濃重,還夾著淡淡的硝煙味道,到處是斑斑血跡,觸目驚心。
回過頭來,楊河淡淡說道:“大臣,把東西都收走。”
楊大臣大聲應了聲,楊河也來到幾具尸體面前,先他將兩個弓兵的雙插收走,特別是自己的強弓。
曾經楊河以為自己的良弓遺失后再也見不到,沒想到現在失而復得,心中的喜悅難以形容。
特別他的弓不是普通的弓,而是開元強弓,使用竹、牛角、牛筋、魚膠、桑木、樺樹皮、漆等一系列復合材料,制作精良,屬于祖傳下來的寶貝。
茅元儀在《武備志》中曾介紹大明弓箭類型,開元弓可是九邊利器,在大明腹地尤為少見,hn淮北這邊多使用的是小稍弓,卻是和開元弓不能比。
強弓在手,楊河立時心中安定了許多,這將會急提升他的戰斗力,人跟動物的區別就是人會使用工具,文明人跟野蠻人的區別,就是文明人會使用更多更好的工具。
一弓袋與一箭袋合為雙插,將兩副雙插插在自己的鞓帶上,掩好披風,楊河心中涌起極大的安全感。看楊大臣四處收羅,他看了看,然后看向柱子上綁著的那男人。
他還未死,此時死灰的眼睛死死看著自己,微微眨動著,流露出無比的懇求之色。
楊河閉上了眼睛,他猛然睜開,刀光一閃,就劃斷了這人的咽喉。
再看去,這男人眼睛還是睜著,但內中似乎流露著無比的感激與解脫。
看著他,楊河不由感慨生命之脆弱,亂世人命賤如螻蟻。
楊大臣不斷的收羅,將幾兵的佩刀、匕、火藥三眼銃、手銃、火摺子等全部搜走,還把將那兵的紅笠軍帽撿起,彈了彈后戴到自己頭上,這帽比民間的紅纓氈帽制作會精良些。
他在堂上不斷尋找,可以看出,這三個兵痞的財帛都放在堂上,楊大臣不斷找到一些衣物、飾、銀兩等等,顯然都是三人殺人越貨后所得的財物。
當然財帛什么現在二人都沒放在心上,一百兩銀子此時在楊河心中不值一碗米,只是尋找時順手而為收起來罷了。
那幫難民還是呆呆站著,只是拿眼不時偷看楊河,妹妹瑛兒此時也停止了哭泣,見楊河停下動作,就在哥哥楊謙帶著下來到身邊,抱著楊河的大腿只是乖巧不語。
楊河摸摸二人的頭,心下酸澀難,每日讓弟弟妹妹擔驚受怕,這日子什么時候是頭?
忽然楊大臣欣喜若狂的聲音傳來:“少爺,有米啊,好幾十斤的米……哈哈,這幫畜生,有米吃還吃人,真是純種的畜生!”
“什么,有米?”
楊河大喜過望,還有好幾十斤?
果然見楊大臣喜逐顏開的提著一個米袋過來,看份量,確實有好幾十斤。
那邊的難民也是一陣騷動,不過楊河目光冷冷看去,就沒有一個人敢動。
“好了,動作麻利!”
有了米,楊河也沒興趣再搜刮了,當下提醒楊大臣。
楊大臣應了聲,從一個墻角處扯了兩塊布幔,將所得所獲打了兩個包,就用銅棍挑起。
當然,他沒忘拿一個還算干凈的大陶碗與木盆裝進去,沒有小鐵鍋,但大陶碗也可以用來炒菜,木盆可以用來洗臉洗衣。
最后楊河舉目四望,對他有用的東西都帶走了,余下就是眼前這口大鐵鍋了。
鍋太大太重,無法帶走,里面還煮著一鍋的“肉”,此時水沸騰燒開了,似乎香味不斷彌漫。
楊河腹中翻滾,不知是餓的還是惡心,那些難民也是眼睜睜看著鍋中,很多人的喉結不斷的上下滾動。
又看著眼前這個屠宰場,人間地獄,世間最丑陋的地方,上面一個個人肉肢體仍然掛著,是那樣的刺目。楊河猛然一腳將這口鍋踹翻在地,里面的東西全部傾倒出來。
然后他撿起下面的柴火,扔到墻邊一處柴禾茅草堆中,立時那堆柴禾燃燒起來。
他將燃著的柴火不斷踢到各處,最后堂中火勢慢慢大起來。
看著火苗騰起,不斷席卷,楊河神情冰冷,靜靜說道:“烈火必將焚盡一切黑暗!”
然后回頭,帶著弟弟妹妹與楊大臣向外走去。
所到之處,每個難民都是敬畏的避開。
看楊河四人出去,那些難民一聲喊,不顧火勢就去搜索余下的東西。
破衣爛服,碗筷瓢盆,連三個兵身上殘留衣物腰帶什么都被剝光,那口翻落的大鍋也幾人爭先恐后去抬。
……
“少爺,那邊也有一個臺。”
楊河四人出了宅子,當務之急,是找一個有干凈水源的地方生火造飯。
他們沿著街兩旁的瓦礫廢墟尋找著,也看過幾個墻體殘損不是很厲害的房屋,可惜里面沒有水井,到圩子的東面后,忽然楊大臣指著一個地方說道。
果然那邊有一個臺,上面一個殘破的院落,似乎還是個幾進的大院,雖然東西兩側及北端的建筑盡廢,但也可以看出屋主以前的身份地位很不一般。
楊河幾人興沖沖進了宅院去,北地低洼處除了外間建圩墻,內中富戶在蓋屋前還會筑土臺子,然后院落建在上面,以防汛期間房屋被淹,謂其為臺。
這戶人家有財力建臺及幾進大院,肯定在院落內修有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