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馬力,不久就會追上,而自己馬上搏戰頗有不精,若與此人對殺,兇多吉少。
想到這里,他下意識看向手中掣雷銃,上面火繩沒有點燃,而且后膛子銃上的引線什么時候不在了。
他冷哼一聲,“唰”的一聲,扯去母銃與子銃相連卡洞處的鐵栓,揪住子銃右上側提手樣的東西,就將子銃取出扔了。
然后他放馬急奔,很快奔入右側一個山包上,就飛快的躍入馬下,從背著的兜袋中掏出一未射的子銃,就套上母腹的后膛口,引線孔正面朝上。
再將連著細鏈的鐵栓插到卡洞中,子銃在母腹固定穩定,已是裝填完畢。
周尚文的子銃皆是“凸”樣形,“凸嘴”塞入母銃腹后,“凸身”擋住,加上兩邊銃托護木高,雖然鐵質子銃漏氣嚴重,但灼熱氣體都往上方噴出,不會傷害到后方兩邊的人,更不需要加裝護板。
唯一弊端,這種子銃打制不易,而且工匠制作時很難作到質量統一,各子銃標準不一,膛壓不一,有時裝藥多了,有些子銃承受不了,可能會有炸膛的危險。
不過周尚文使用掣雷銃多年,已經有了自己的經驗判斷,反正對付未披甲的人,數十步距離,掣雷銃威力足矣。
對付棉甲一樣如此。
他裝入子銃后,就在山頂一塊石頭后蹲下,然后從腰間取出火摺子,一彈一甩,將燃著的火種,拼命點起火繩來。
很快火繩點著,周尚文一聲不響蹲著,酷寒的天氣他一動不動,灰色的頭巾,灰色的斗篷,使他隱在山石后若隱若現,極難現。
他微瞇著眼,通過照門與準星,瞄著越來越近的裴珀川,他手指慢慢摸到板機上,那板機連著龍頭,龍頭上的火繩忽明忽暗,對著下方有著引線的子銃火門。
只要扣動板機,子銃上的引線就會被點燃,然后射!
近了,越近了。
四十步……三十步……
周尚文眼中寒光閃閃,透過照門與準星,兩點一線,他將飛奔過來的,馬背上的裴珀川身影,罩入了自己的掣雷銃射界內。
這也是東方鳥銃等比較注意準確度,放在西方,不要說照門,就算到了十八世紀,很多國家連火繩槍,燧槍上的準星都沒有。
二十步……
周尚文眼中兇光一閃,就要扣動板機,也就在這時,“嗖”的一聲利箭的呼嘯,“噗嗤”一聲,一根勁箭兇狠的從他左腦貫入,右腦透出,鮮血混著白色的腦漿飛濺。
“嘭”一聲巨響,裴珀川似乎看到山包上一道火光閃過,不由一驚。
他策馬上去,就見一塊石頭后,“平山七狼”中的老大滾在地上,那桿掣雷銃就掉在邊上,上面的火繩仍然燃著,身旁的馬匹正舔著他的面孔。
而他嘴巴大張著,不斷涌出血沬,雙目仍然圓睜,帶著非常不甘心的神情。
再看他左腦門上,橫貫著一根利箭,一個頭已是被射穿了。
裴珀川看著場地,心有余悸,這個距離……
也不知是誰救了自己性命。
忽聽山包下的小道有馬蹄聲響起,他舉目看去,就見一騎緩緩而來,那騎士頗為年輕,身著青色勁裝,頭戴紅纓氈帽,外面罩著厚厚的大紅斗篷,馬鞍后還有大大的包裹。
他得勝鉤上掛著鉤鐮槍,腰間別著馬刀,此時正握著一把強弓,滿身霜雪中又帶著銳氣。
看他走近前來,裴珀川連忙抱拳道:“某家裴珀川,現新安莊哨探夜不收,閣下是?”
那騎士喜道:“是新安莊楊莊主的隊伍?在下凌戰云。”
……
楊河策馬立在山包上,朔風呼嘯,吹得他的斗篷與身旁大旗獵獵聲響。
此時殺手隊、突擊隊、哨探隊,還有各村寨好漢都是追殺而出,山上山下,只余盛三堂輜重隊、崔祿擲彈隊,楊大臣火器隊留下,還有李家樂的醫護隊,正在帳篷中不斷救護傷員。
此戰傷亡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早前西陣匪賊拋射時,就有數人受傷,然后南陣匪賊突擊時,也有二十幾人傷亡。
特別近戰肉搏,殘酷無比,各村寨好漢對上兇殘的職業土匪,其實力有不逮。
短短時間,他們就傷亡二十幾人,內大部分是重傷,甚至死亡,若不是殺手隊救援,他們的南陣就破了。
此時李家樂也帶著醫護隊,盡全力救護傷員,用稀釋過的酒精,清洗他們的傷口,然后包扎上藥。
不過總體來說,此戰傷亡微小,取得的成果卻是巨大。
楊河策在馬上眺望,荒野草地間,盡是無數的匪賊嚎叫奔逃,面對追殺的新安莊隊兵,還有各村寨的好漢,無人敢停下抵抗,他們尖叫著,個個被活生生打死在地上。
他們已經膽喪了,以后望見新安莊的旗號,肯定會望風而逃。
眼前種種,聞名遐邇的銅山匪賊膽喪如此,怎不讓楊河豪情充溢胸腹,幾欲破體而出?
特別讓他滿意的是,此戰不但殺手隊兵,火器隊更是鍛煉出來,那種兇悍的排槍,不說敵人,便是楊河自己看了都是心驚。
可想而知,以后遇到自己的排槍隊,不說土匪流寇,就是清軍韃虜,遇上不死也要褪層皮。
亂世中生存的根基已經奠定,怎不讓楊河心安滿意?
“哈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自己苦心經營,終于取得豐碩的成果。
楊大臣也是興高采烈,他跑到山包上掃看四周,最后更是騎到馬背上眺望,看到匪賊漫山遍野的嚎叫逃命,他臉上是抑止不住的笑容,隨后他又叫道:“少爺,匪賊已經潰敗,接下來該攻打山寨,奪取銀兩輜重了吧?”
楊河微笑著點了點頭,自己這個書童也鍛煉出來了,知道此戰最要緊的是什么。
不錯,匪賊士氣已經被打落,毫無戰心,接下來確實是該攻入山寨,奪取他們庫存銀兩米面的時候了!
……
兵貴神,楊河立時下令鳴金收兵,待眾官將回到身邊,他快安排,李家樂醫護隊仍在這邊救護傷員,盛三堂輜重隊留守,看護輜重,打掃戰場。
火器隊、殺手隊各留一甲守護,余者快行軍,皆隨他攻打山寨。
此處到銅山寨不過十幾里路,轉眼就到,楊河并不擔心后路出什么問題。
此戰之后,新安莊聞名遐邇,銅山匪都望風而逃,周邊肯定也沒有不開眼勢力,敢打他們主意。
分派完畢,楊河立時率近七百人出,往正北方的匪賊老窩銅山寨急逼而去。
一路荒草連天,寒風呼嘯,他們沿山邊走,道路平坦干燥,他們急行軍,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逼到了銅山寨的腳下。
那山寨范圍頗廣,以碎石粗木建在山坡上,此時里面濃煙滾滾,喊叫聲驚天,甚至寨子南門敞開也沒人管顧。
就聽里面叫嚷混亂聲一片,不時可見銅山匪慌亂奔跑的身影,還有人舉著火把四處點火,意圖燒毀內中的一切。
顯然潰兵回寨,個個驚恐欲絕,毫無戰心,甚至出戰的大小頭目死得差不多,留守的人與逃回的人知道山寨守不住,竟然要毀寨而逃。
楊河臉一沉,這些匪賊竟敢損毀他看中內定的財富,真是不可饒恕!
他厲聲喝道:“攻進去!”
……
外面匪賊聲嘶力竭的慘叫不時傳入耳中,血跡斑駁的銀庫中,楊河在寬闊的庫房中行走。
這里面擺滿了一箱箱沉重的木箱,皆鐵皮銅鎖,銅鎖砸開后,內中皆裝滿白花花的銀兩,觸目所見,耀花了人的雙眼。
楊河身后各人都是呼吸急促,特別胡就業,氣息都似乎喘不過來,他一直喃喃自語道:“日嫩管管,這么多金銀……讓俺躺在上面睡一覺就好了。”
楊河不由微笑,金銀的誘惑力不容置喙,不說胡就業,就他都有將金銀鋪在床上,然后躺在上面做個美夢的感覺。
不過相比身后各人的失態,他倒很快回過神來,他隨意走著,銀庫不但有著金銀財寶,還有別的寶貝,比如一個犀牛望月鏡,高兩米,重怕有一噸,中間是銅鏡,余者用鐵梨木雕刻而成,華貴非常。
話說“犀牛鎮家靈,望月回天庭,虔誠月兒圓,財神來光臨”,犀牛望月鏡,非大富大貴人家不可有,也不知銅山匪哪搶來的。
又走到一處,面前皆是楠門架子,架上擺滿了一百兩一錠的紋銀,看上面的銘文戳記,也不知哪搶來的官銀。
同時還有銀磚,這是民銀。
最后架上面擺著十幾個銀光閃閃,沉重非常的銀冬瓜。
楊大臣試著上前抱起一個,身子猛然一沉,差點被沉重的銀冬瓜砸落翻滾地上。
聽身后眾人的哄笑,楊大臣有些抺不開臉,他罵罵咧咧道:“釁種,這些土財主,鑄銀冬瓜作甚?……還這么重?”
楊河隨意行走著,撫摸觀看,張松濤拿著鉛筆與小本,則是緊張的統計,最后他粗粗估算,銀庫中銀兩,還有收繳各逃跑銅山匪賊的包裹,此戰繳獲白銀約在八萬二千兩。
銅山匪逃跑時到處放火,燒毀了一些糧倉,不過眾隊兵合力滅火,大部分搶救出來。
最后統計,完整的米面,估計有六千三百石之多。
看米面樣子,很多是漕米。
“銀八萬二千兩,米面六千三百石?”
楊河臉上露出笑容,他哈哈大笑道:“好,非常好!”
有了這些金銀糧草,明年自己的展,又有資金了。
此戰收獲太大了,只可惜這么富裕的土匪不多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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