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牙人有“成三破二”的規矩,從買方提百分之三的傭金,從賣方提百分之二的傭金,許多人其實也愿意付這個錢。
對官府來說,他們也需要牙人。
此時代很多物價是由牙行評定的,商人納稅,禁物要物運轉,都需要牙人監督。
可以說此時社會方方面面都離不開牙人。
但因為壟斷,牙人權力太大,慢慢脫離了中介的意圖。
牙人不需要本錢,卻赤手拿魚,空手套白狼,以半官方身份欺行霸市,壟斷市場,欺騙客貨,拖欠貨款等等,早對市場經營形成嚴重干擾障礙,必須改變。
至于私牙,早成惡棍集中地,沒有任何意義,剿滅便可。
……
楊河讓胡就業繼續說土匪的事,這方面,胡就業情報所倒了解不多。他情報所現在只是發展初期,只能探探關廂與近郊的匪情,說匪徒嘯聚為盜,強半無業游民。
又說這方面水很深,情報所只粗粗知道很多豪強大戶養匪,或本身就是匪。
負責治安的快班也有很大的問題,有些人自己就是匪幫的后臺。
更遠的地方,就要看騎兵隊與哨探隊了,特別青山賊與地方土匪。
楊河看向錢三娘與曾有遇。
錢三娘站起身來,胡就業連忙坐了下去。
“青山賊老巢早已鎖定,隨時可以剿滅!”
錢三娘聲音清冽,若清泉雪蓮。
她灰氈斗篷,高挑的身段站著,就颯爽、矯健。
“現在關鍵是地方上的土匪。騎兵隊哨探,邳州的土匪確實多,不說各山寨,連每個村寨幾乎都有匪。按劃分的話,當可劃為土匪、兵匪、義匪、積匪幾種。”
錢三娘眼神湛湛,比起往日,她自信了不少。說話也帶了邏輯條理,可能受楊河影響。
每次看到她,楊河總覺賞心悅目,這是個適合他審美觀的女子。
又因為九爺出去招兵買馬,錢禮魁留在新安莊準備復開飛云鏢局,騎兵隊這邊,就由錢三娘主理了。
“土匪,就是普通的匪,很多游民生計沒有著落,就變成了匪。若有活干,他們又成為民。或是忙時干活,閑時做匪,邳州很多村寨都這樣,有些村子,整莊的人都是匪。”
“兵匪,就是潰散的軍伍了,邳州靠北面較多。”
“義匪,很多人自稱殺富濟貧、替天行道,但還是匪。”
“最惡的就是積匪,這些人世世代代做匪,不管家中貧富,就是喜歡干這行,當地人又稱他們慣匪、世匪。這些人非常惡,搶劫燒殺、綁架勒索是常事。騎兵隊哨探到本地一個稱‘馬嬤嬤’的女匪,似乎就是積匪,但還未查到這馬嬤嬤是誰。”
曾有遇忍不住插了句:“關于積匪,哨探隊也聽到不少,邳州很多匪徒就是積匪,他們世代搶劫做賊,卻不以為恥。甚至有積匪說:‘生而為強盜,做鬼也不冤。’‘寧我欺負人,不能受人欺。’‘年輕不刁人,到老后悔遲。’很多積匪家族祖孫、父子、叔伯、兄弟、子侄都是匪,就象開個鋪一樣傳襲接代。”
曾有遇與胡就業一樣,最近也越來越想表現,此時忍不住插口。
比起騎兵隊,他的哨探隊人數也早補充好了。
李如婉帶來了霍家寨的人,他們老少二百多人,內男丁二十五人騎術嫻熟,還可馬上劈砍,就充為精騎,選入騎兵隊。又二十人不可劈砍,但馬術嫻熟,就選入哨探隊。
余下的男女老少,其實都能嫻熟的騎馬,但年紀不適合,就去養馬。
有這些人加入,不說新安莊一千多匹馬騾,就是再來一千匹,照顧的人都足夠了。
“現在關鍵是,邳州土匪多如牛毛,很多就在村寨,跟百姓混居。他們臉上沒寫土匪二字,百姓又膽小怕事,不敢指認。隊中分不出哪個是匪,哪個是民,總不可能不分青紅,全部殺了吧?”
錢三娘繼續說著,聲音依舊清冷動聽,卻帶了絲絲憂慮。
斷斷續續她騎兵隊哨探匪徒也有一段時間,遇到的最大問題也就是在這里。
若宋甘來那樣的人還是少,多數的百姓都是膽小怕事,瞻前顧后,不說指認土匪,就是個潑皮無賴瞪他一眼,就要膽戰心驚個半天。
這土匪認不出來,不知哪個是民,哪個是匪,民匪混居,又如何剿滅?
難道全部殺光不成,那邳州地方還有人嗎?
說起這事,堂內眾人也是頭痛,連楊大臣也不敢說全部殺光了。
土匪跟青皮不一樣,絕大部分青皮就差臉上寫著我是無賴二字,但很多土匪看上去老老實實就跟普通人一樣,沒有犯事時,被抓到時,你都不知道他是土匪。
胡就業也說情報所探知邳州周邊匪情時,很多百姓其實知道土匪的事,但他們就是不敢說。
張松濤沉聲道:“屬下這兩日在城內行走,無意在茶館聽百姓議論,說已調往府城任推官,前任時的邳州判官沈冷之曾說過此種情況,他說:外民雜處流丐往來,故外來之賊多于本地。辦賊之馬快又廖廖數名,百姓雖甚悉賊而既無緝捕之責,又恐誣扳之累,往往明知是匪隱忍不,故稽查頗難。”
楊河心中一動:“百姓雖甚悉賊而既無緝捕之責,又恐誣扳之累?”
……
堂內各人爭論,現在情況已經明了了,近期要解決青山賊,土匪,青皮,奸牙諸人。
青山賊好說,直搗黃龍便可。
青皮奸牙也好說,就算背后有隱藏人物,明面上的人殺光了,他們也失去爪牙了。
而且到時斬殺,說不定背后的人會跳出來,正好一起殺。
就是隱藏土匪……
楊大臣設保甲、巡捕局,張松濤贊同,但這需要時間,特別需在邳州經營時久。
比如你現在邳州地方設保甲,你有管理人手嗎?你了解地方嗎?
特別邳州復雜,人員往往來來,現又未統計門牌腰牌,誰知道來來去去的人是奸是善?
暫時在關廂與地方設巡捕局所是可以,就怕介時事多,巡捕們會疲于奔命。
還有,欲設巡捕,還必須先從州衙那邊拿到巡捕的權力。
楊大臣不以為然:“哪來那么瞻前顧后?先干再說吧!”
楊河在堂內緩緩踱步,他聽各人爭議,心神卻飄到很遠的地方。
半年,最多半年時間,他要邳州成為他安定的后方,安心在這邊發展壯大。
因為他時間不多了,特別年底就要對抗清軍。
他要為戰事準備,在要點修建軍寨,修整武備,擴充軍力。
特別武備,這點非常重要。
目前他火銃只有一千桿,鐵甲棉甲四百多副,這怎么行?
要知道他現在最大假想敵是清兵,他們實力不容小看。
就在今年,滿蒙漢八旗基本成形了,按兵力丁口算,他們滿八旗約有310個牛錄,六萬二千旗丁。蒙八旗118個牛錄,二萬三千六百旗丁。漢八旗164個牛錄,三萬二千旗丁。
滿蒙漢二十四旗差不多擁有旗丁兵額十二萬人。
他們的披甲兵人數,滿八旗是三丁披一甲,約有二萬的披甲戰兵。蒙八旗五丁披一甲,約有五千的披甲戰兵。漢八旗十丁披一甲,約有三千二百的披甲戰兵。
滿蒙漢二十四旗差不多披甲戰兵在三萬人左右。
又有科爾沁部,各外藩蒙古等,約有旗丁十萬,披甲戰兵二萬。
這樣清國麾下能用的披甲兵就約有五萬人。
未來要對抗滿清,最終大戰時,怎么說麾下披甲兵數量也要達到五六萬吧。
但看看自己,現二千多兵力,連繳獲的流寇棉甲在內,鐵甲棉甲不過四百多副,披甲率僅六分之一。
而裝備的重要性不容置喙,戰場上有甲沒甲,天差地遠。
所以楊河必須快速安定地方,安心生產,年底擴充兵力到三四千人,并爭取到水力干枯前,生產出后膛新安銃三千桿,連上原有火銃,計有四千桿。
還有盔甲,至少需出產士卒鐵甲一千八百副,連上原有的鐵甲,達到二千副。
如此裝備部下,才能年底與某路前來搶掠的清兵一拼高下。
他必須在血與火中鍛煉自己的隊伍。
他必須拼命!
因為倘若現在不拼命,未來可能連拼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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