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扇門敞開著。
像在安靜地等著誰。
傅莘唯在那一刻，腳下感覺到發軟。
許久等不到她回答，電話那邊戚紜淼說：“聽到沒有？”
傅莘唯稍微拉回神智：“知道了。”
回完戚紜淼話，她正好走到那扇打開的門前。
包間內燈光從沙發后墻壁透出光影。
司庭衍在沙發上。
電話那邊，戚紜淼得到傅莘唯的回應，掛斷了電話。
同一個瞬間，傅莘唯眼睛落在司庭衍身上，腳步慢慢釘住。
她跟戚紜淼的包廂，就在斜對面，不到四米。
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傅莘唯腳步抬起，猶豫不決間，轉向了身側的門。
她進了司庭衍的包間，關上門。
還未踏進包廂，她的手心已經發熱，緊張統領她身體。
司庭衍淡淡抬眼，銀白色光影像在他眼底投下一層薄冰。
眸色和往常沒什么兩樣，但又和以往有些不同。
司庭衍目光是真的落在她身上。
傅莘唯指尖下意識摳掌心。
她今晚右眼眼影畫得不好，下意識低了下頭，用側發稍擋，手心冒出薄汗。
寂靜無限蔓延。
一如既往的，她面對他總是緊張到無措，跟高中一樣，還是有點害怕他。
在經歷幾秒的安靜后，傅莘唯強撐著笑，頂著那張神似某個人的臉，唇角弧度把握得剛剛好，有著某個人的影子。
但其中的從容美艷，她只學到了三分。
無比不自然，透著緊張。
傅莘唯拘謹地走過去，沒直接在司庭衍身邊落座，在他右手旁邊的沙發坐下。
司庭衍看得出她在學程彌，聲調帶著絲冷清：“別學她。”
傅莘唯愣了一下，眼中閃過錯愕。
司庭衍看出來了。
她像被他打回原形，一下有點手忙腳亂，不知該做什么。
“我、我沒……學。”
傅莘唯本來以為司庭衍不滿意她學程彌。
但說完這句話后，她忽然想起今晚在中恒外科，司庭衍看見她手機屏幕上詆毀程彌的消息，那漠然冷淡的態度。
當時屏幕上在說她跟祁晟兩個人的關系。
這件事真的對司庭衍造成影響了？
傅莘唯猜他的話是另一種意思，不想看見程彌有關的東西。
她試探問道：“你不想聽見她嗎？”
司庭衍沉默。
幾秒后，司庭衍視線落在她身側。
傅莘唯剛才進來手里握著手機，手機現在躺在她腿邊。
或許是緊張的原因，她下意識坐在沙發邊，沒發現身旁擠壓著抱枕。
也沒發現手機屏幕亮著，有電話進來，來電人兩個字。
淼淼。
司庭衍移開眼，幾秒寂靜后，他推了杯酒過去。
傅莘唯聽他開口，聲調低冷。
“我記得你。”
他的酒推過來，指節握碰在酒杯上。
傅莘唯只看他的手，都感覺臉頰發熱。
同時，很快傾身去接酒杯，像是怕讓他多等一刻。
也是這時候，抱枕隨著她身體往前移位，邊角擦過屏幕。
電話接通了。
司庭衍冷靜地收回眸。
傅莘唯當然知道司庭衍認識她，她喝了下酒緩解緊張。
最近在網上，她跟程彌鬧成那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這另一個主人公。
而且高中的時候，戚紜淼追他追得熱烈，她是戚紜淼的小跟班。
司庭衍卻落下一句：“高二你坐在我旁邊。”
傅莘唯一愣，被這個答案砸得有點猝不及防。
司庭衍記住她了，不是因為她跟程彌糾葛頗深，也不是因為她是戚紜淼身邊的小跟班。
是記住了她是他的同桌。
傅莘唯有一瞬慌張，像不為人知的一本日記本，突然被翻開一角。
她喝酒掩飾：“我、我以為你只會記得我是淼淼的朋友。”
又問：“你今晚怎么沒跟她在一起？”
她指的誰，兩人都知道。
“我不想聽她。”
他沒看她，視線落在前方，冷冰冰的。
傅莘唯一怔，想起剛在走廊外，司庭衍按斷程彌電話的情景。
而司庭衍對程彌這番冷漠的態度，還有司庭衍對她若有似無的暗示，都是落在傅莘唯心上的一把火。
“那，”傅莘唯停頓一下，鼓起勇氣，“你今晚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司庭衍看了她一眼。
“為什么會來找我？”
她試探問：“你一直知道我喜歡你嗎？”
司庭衍看起來就像默認了，沒否認。
但兩秒后，他還是開口，語氣里并沒什么感情：“你經常往我課桌里放牛奶。”
一句話，徹底讓傅莘唯怔住。
因為司庭衍喜歡喝旺仔牛奶，高中的時候，她經常早早到教室，偷偷往司庭衍課桌里塞旺仔牛奶。
但她忘了司庭衍也是會有早早去學校的時候。
傅莘唯完全沒想司庭衍會回頭看她，一下眼眶發酸：“我以為，以為你不會看到我的。”
要看到，也是先看到戚紜淼。
酒意上頭，加上心緒飄然，傅莘唯話出口，比之前多了一分傾訴。
“即使喜歡你這件事，我做的比程彌跟戚紜淼都久，我是最早喜歡你的。”
她喜歡司庭衍，比跟戚紜淼做朋友更早。
高中時候的傅莘唯，皮膚很黑，長得不像現在這么好看，因身世原因心思一直很敏感，內向自卑。
她是在那個灰暗的時候喜歡上司庭衍的，以致于現在面對司庭衍，仍是當初那個自卑體。
她跟高中一樣，不敢跟他說話，不敢看他。
而戚紜淼就是她的相反面，她張揚高傲，漂亮又出色。
她們同樣喜歡司庭衍，她躲在灰暗里偷偷看著，而戚紜淼則是愛意向陽，熱烈地追求司庭衍。
后來她跟戚紜淼成了朋友，當著戚紜淼的小尾巴，開玩笑地著司庭衍的事，光明正大地近距離看他。
性格也被戚紜淼她們那群人潛移默化，開始大大咧咧起來，染發打耳洞穿超短裙，活成規矩里的一抹張揚，可也不曾吸引過司庭衍一眼。
她幫著戚紜淼追司庭衍。
私下里，她在學校論壇司庭衍那棟高樓每天留著心事，昵稱叫ui。
高二換座位，她跟司庭衍做了同桌，高興了整個學期，即使司庭衍從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她給他送牛奶，偷偷幫他把作業本擺正，收藏他的小紙條。
她知道他有多喜歡程彌，處處學著程彌。
學她考自己并不擅長的中文專業。
母親攀上高枝后，她跟程彌一樣進娛樂圈。
她學程彌穿衣打扮，照著她的樣子整容。
她學著程彌的一切，希望司庭衍能看她一眼。
而他真的回頭看她了。
“我不像淼淼那么勇敢，我一句話都不敢跟你說。”
喝了酒，傅莘唯敢說多了，對司庭衍甚至少了點無措，大大咧咧的語氣漏出來一點。
一點都不像程彌。
“我跟她做朋友，天天跟在她身邊，每天聽你做了什么，跟大家一起聊你，光明正大提你的名字，還能每天看你。”
傅莘唯完全沒意識到，這些話通通傳去了手機的另一端。
她說完，神色又暗淡了一下：“可是你只喜歡程彌。”
傅莘唯去拿手機，動作有些遲鈍，她摸到抱枕下的手機，掰開手機殼，拿出夾在后面的紙條。
紙張已經泛黃，上面是司庭衍的字跡。
-程彌騙我。
-她說要追我三十天，她沒有。
-她和別人在一起了。
-程彌不喜歡我了。
這張紙條是有次輪到她打掃教室，她不小心碰掉司庭衍的課本，從他書里掉出來的紙條。
她在余光會被他每一個動作牽動的時光里，他在紙條上寫著他對程彌的喜歡。
這張紙條傅莘唯藏了很久，她藏了有多久，對程彌的羨慕和嫉妒就有多長。
這些東西都在往后的日子里凝成對程彌的針對。
高中的時候，戚紜淼跟程彌結仇，作為朋友，她對程彌的討厭來得比戚紜淼更憤恨，永遠沖在前頭。
而現在成為同行，她處處和程彌比，和程彌爭，連惡意都來得無比洶涌。
可從沒有人發現她喜歡司庭衍。
后來又因為戚紜淼，一直壓著對他的喜歡。
司庭衍看著她拿在手里的紙條。
許久，他說了一句：“所以我現在不喜歡她了。”
聽到這句話時，傅莘唯心里閃過不可置信。
換做以往，她信都不敢信。
可今晚，很多在身體里壓抑已久的東西，已經被無聲煽動至矇昧。
她讓本能驅使著，有些沒底氣，又帶著幾分勇氣，問他：“那你要接受我嗎？”
她會比程彌更愛他。
但說完以后，她仍是不敢坐去司庭衍身邊。
也就是在這時，她指尖碰到屏幕，屏幕亮起。
頁面顯示在通話，而這通話時長已經十幾分鐘。
傅莘唯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出口：“淼淼。”
下一秒想到什么，腦子登時嗡的一聲，在混沌中暴裂出一絲裂縫。
她想起了戚紜淼今晚問她的話。
戚紜淼問她，有沒有把她當過朋友。
而從她掛斷她電話，走進司庭衍包間，跟他坦白接近戚紜淼是為了他的那一刻，她已經背叛了戚紜淼。
背叛的下場是什么。
戚紜淼告訴過她的，她手里握著她的把柄。
電話那邊，戚紜淼聲音陰郁又刺人。
“傅莘唯，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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