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楨有點走神,落在陳崇州眼里,無異于做賊心虛,被他識破。
“你胃口比我想象中更大。”
這句話,吐得簡短,生硬。
她不自在,“我求他辦事。”
“我辦不了?”
像反問,也像隨口一說。
沈楨咬著嘴唇,“不想麻煩你了。”
陳崇州神色淡漠又輕蔑,“你還挺懂規矩。”
“我一直懂。”
他撣了撣煙灰,“不是玩手段讓我替你報復周海喬的時候了。”
她涌起一股無名之火,“我現在不用你了!”
“因為不愿意上床?”
沈楨覺得,他這人真是太冷了。
除了冷,就是強勢。
他有他的原則和思維,不接受其他干擾。
“你又不跟我談戀愛。”
陳崇州磨得沒耐性了,語氣也暴躁,“談不談戀愛,有區別嗎。”
沈楨明知解釋不清,還是忍不住,“你和倪小姐是談戀愛嗎?”
“你和她不一樣。”陳崇州掐滅手頭這支煙,“你和她比?”
那態度,那種直白的,你也配。
一個是情至濃時,水到渠成。
一個是成年男女,排遣寂寞。
確實不一樣。
“我不喜歡你。”他單手壓下打火機,又續上一根,“有名分沒感情,和我做,你也是自欺欺人。”
沈楨承認,各自單身前提下,你情我愿釋放一把,并不過分。
長得對味,風度也好,倘若倪影沒出現,她對陳崇州,淪陷比遠離的概率大。
上一段婚姻的陰影,令她非常恐懼關系的不潔與變動。
而陳崇州,恰恰是最具變動性的男人。
今天同床共枕,明天也許就甩了她。
愛上陳崇州,比愛上任何男人,在失去時更痛苦。
他的一切太過致命,會刻入骨髓,像中毒一般,沈楨逃避的是無法掌控的痛苦。
她注視窗外的瓢潑大雨,“你有過幾個女人。”
“沒數過。”
沈楨從玻璃上看他,“多嗎?”
“不如鄭野多。”
“你談過幾個。”
陳崇州去駕駛位,踢開副駕駛那側門,沈楨明白他意思,她拗不贏他,也繞到前頭,車隨即朝她家開,“一個。”
她由衷感慨,“你挺長情。”
愛情中潔癖,混跡欲望里當浪子。
陳崇州沒告訴沈楨,他自認沒必要告訴。
他在生活上有品位,情事上也有自己的定位,濫情的,混亂的,整過容的假人,統統激不起他欲望。
這半年,也就她還湊合,能入他的眼。
“摸了沒。”
沈楨更茫然,“摸什么。”
陳崇州掌心在她鎖骨下方一掃。
他剛才的角度看得很清晰,陳淵戳了她胸一下。
沈楨側身,避開他,“不小心碰到。”
“你還真信。”他舌尖吮著煙,發出“嘖”一聲,“男人沒有不小心,只有蓄謀。”
她整理好襯衫,“陳淵先生不是那樣的男人。”
陳崇州不再出聲。
她要是直呼其名,陳淵,他興許反感。但陳淵先生,官方稱謂,勉強算順耳。
無關嫉妒,他這輩子只嫉妒過一個男人。
得到倪影初-夜的那個男人。
具體是誰,他沒問,她也沒坦白,反正不是他。
對沈楨,陳崇州是煩心,他不甘賭輸。
他厭惡失手的局面,以后在酒局上,少不了被鄭野當作反面典型開玩笑。
那圈子,對于撩女人基本都十拿九穩,他這把跟頭栽得太大。
“你拉黑我了。”沈楨忽然問。
“嗯。”
“我招你生氣了?”
他仍舊嗯。
“哪次?”
“每一次。”
她繼續問,“還加嗎。”
陳崇州看風景,“隨意。”
沈楨打開微信,“問題答案。”怕他忘了,特意重復,“膽囊和胰腺。”
“不歸我管。”
她閉上眼,深吸氣,“不加直說,耍什么人啊。”
“答案。”陳崇州慢條斯理開口,“不歸我管。”
輸入完答案,沈楨又放棄了。
他瞟了幾眼屏幕,沒消息,“申請了嗎。”
沈楨說,“算了。”
清清靜靜最好,她和他發生過,當不了朋友。
這一路,陳崇州沒再講話,沈楨也裝啞巴。
到小區,她沒動彈。
他偏頭,“還有事?”
沈楨指了指來路,“你能載我再回去嗎?”
陳崇州擰眉。
“我自己開車了,車在商場,我先開回來,不然超時收費。”
他摸煙盒,空了,隨手丟副駕駛,目光掠過沈楨,“在車上怎么不提。”
“想事了。”
陳崇州遞出一百塊錢,命令她,“去買煙。”
沈楨接過錢,在附近超市買了一包87塊錢的軟中。
返回,只掏出一盒煙。
他撕開塑料膜,聲音散漫,“沒找零。”
她拔高音量,“13塊錢你也要?”
陳崇州沒想要,純屬逗她,他余光掃到她手心捏著零錢,顯然昧下了,行為和這副冷清疏離的勁兒大相徑庭,很有趣。
沈楨扔在中控臺上,“給你了。”
他唇角含笑,握拳抵住唇,上半張臉沒露聲色。
燃上煙,調頭回凱悅。
途中,陳崇州的手機一連響了六七遍,震顫得厲害,沈楨受不了,“你不接?”
“懶得接。”
直到下一遍,他叼著煙蒂接聽,“沒騰出手,有女人。”
沈楨面無表情,又讓他當槍使了。
“我剛回。”
陳崇州吞云吐霧,沒搭腔。
“我去你家?”
“不在家。”他掛斷。
沈楨琢磨,他早晚會心軟,他對倪影沒骨氣。
萬一通話中蹦出一點隱私情節,自己在場,未免太不識趣,她清了清嗓子,“前面快餐店門口停車,你打完電話我再上來。”
他目視前方,臉上毫無波瀾,“為什么。”
她小聲說,“你不是不方便嗎。”
“我說過自己不方便?”
陳崇州這脾氣,真兇,真硬。
被女人慣得。
沈楨索性不語了。
開過廣場時,她到底沒忍住,噗嗤一聲,陳崇州不咸不淡瞥她。
“陳教授,追你的迷妹有十幾號人吧?”
他神情沒起伏,不理會這茬。
“她們肯定猜不到,高高在上霽月光風的陳教授,為情所困是什么模樣。”
“什么模樣?”
“霸王別姬。”
死了都要愛。
他臉色越來越沉,比外面灰暗的天色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