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野眼光那么挑剔,陳崇州和易名的歷任女伴,他從頭到尾一通批判,“這妞兒啊,不咋地。”
“麗都俱樂部的模特啊,太茶了,62年的碧螺春。”
“那女孩啊,純粹是倪影2號,綠帽子戴到你發暈。”
唯獨沈楨,他嘴下留情了。
沒貶過。
在女人堆聲色犬馬的風流浪子,審視女人的本色,眼力是真毒。
***
陳淵中午在東疆碼頭對岸的港灣餐廳應酬榮盛集團的趙志斌。
趙志斌月初才吞并了長實集團,背后出謀劃策的軍師正是陳淵,他非常了解長實的經營結構,以及梁澤文的弱點。
梁澤文身邊那個掌控他全部機密的致命女人,是陳崇州入獄前安排的間諜。
他服刑四個月時,讓沈楨介紹給陳淵,擊潰了長實集團的財務和市場防線,梁澤文氣急攻心,但陳崇州布局環環相扣,幾乎沒有漏洞可鉆,他回天乏術,眼睜睜自己的帝國一夕轟塌,淪為趙志斌的口中餐。
如此豐厚的恩惠,使陳淵收服了趙志斌,趙志斌在內地證監會頗有人脈,有助于香港總部的子公司上市。
長實集團是陳崇州留給自己的一座金山,如今物是人非,早已不需要。
陳淵卻也未想過,他在這關頭,幫自己一把。
趙志斌斟了一杯酒,“陳董,子公司在內地掛牌上市,享有的政府扶持很多吧?”
“有優勢,有限制,有失有得。”陳淵接過趙志斌遞來的酒杯,“趙董有意向合作嗎?”
“當然,我求之不得。”趙志斌大笑,“聽聞陳董拍下富誠大樓的舊址,花費了六個億。失去陳家的靠山,陳董依然是商場貴胄啊,隨手甩出六億,哪家集團有這份魄力呢?跟著陳董如魚得水,我豈有不巴結您的道理?”
陳淵笑而不語。
侍者將羊排切條,分裝在餐盤內,依次擺好,“貴客,慢用。”
當雅間內只剩趙志斌與陳淵,前者用銀叉戳住一塊肉,“倒是二房所生的陳崇州,落魄得很吶,據說他在一家風投公司擔任業務經理,早出晚歸,各種酒局交際,無非一個為溫飽奔波的普通人了。”
陳淵看向他,“趙董和他碰面過?”
“上周末在梅園,我撞見他應酬江氏,老總飲一杯,他飲兩杯,數不清到底飲了多少杯,拿下那單投資。我這邊酒席散場,在停車位又撞見一回。陳二醉得厲害,他曾經的助理薛巖開車送他,喝完醒酒藥都吐了一地,還叮囑薛巖,不要告知家里的太太。”
陳淵抿唇,說不震撼是假的。
這時,趙志斌的秘書走進包廂,“陳二公子在隔壁包房,洽談一單三千萬的基金投資,對方是津德的高層。”
趙志斌挑眉,“企業投資?”
秘書瞟陳淵,“是私人投資,津德三公子與陳二公子當初有往來,因此沒出面,萬一分紅談不攏,無法合作,互相也尷尬。”
趙志斌帶點譏笑,“津德三公子是出名的笑面虎,陰險下作,陳二公子十有八九討不著便宜,我懷疑這家公司被津德收買,故意折騰陳二呢。”
陳淵晃悠著酒杯,不理會。
與此同時,陳崇州在5號包廂,看著一桌42度的白酒,扼緊杯壁,生生壓下脾氣。
“狄總,這是何意?”
津德這位高層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眼泛奸詐,活脫脫的斯文敗類,“陳經理不是在梅園陪江氏老總喝得很盡興嘛,怎么,輪到我們津德,不賞臉喝了?”
陳崇州波瀾不驚摩挲袖扣,“商人圖利,我為津德謀利,莫非狄總不看重利益,只看重無關緊要的排場。”
狄大瑋大喇喇坐著,“利益重要,排場也重要啊,能給津德帶來利益不止你陳經理一家,我換一家合作不是一樣嗎。”他笑容一收,“可陳經理錯失津德的合約,你的上司要找你麻煩了。”
他咧嘴笑,推過去一瓶白酒,“喝與不喝,陳經理不妨自行掂量。”
“聽秘書說有舊相識在,原來是狄總啊。”門忽然被推開,陳淵停在那,面帶笑意,“狄總,許久未見。”
陳崇州背對門口,聞一僵。
在看守所期間,陳淵委托所長送過煙和食物,他沒收。
后來,又送了幾回,他統統沒收。
陳淵便作罷。
至今已有八個半月沒見過面。
“哎呀,是陳董啊。”狄大瑋沒想到陳淵主動和自己打招呼,他起身,賠笑握手,“祝您發財。”
陳崇州當即撂下酒杯,“狄總既然有客,我們改日再談。”
狄大瑋一臉不耐煩,“陳經理,談不談也許沒什么必要了。商場之道嘛,一次不成,十次又怎會成呢?不入流的區區小人物,耽誤我的寶貴精力,不太合適吧?”
陳崇州面無表情摘下椅背的西裝,“告辭。”
包廂門被陳淵擋住,他神色凝重,“老二——”
“勞駕。”陳崇州打斷后半句,“讓個路。”
他側身,“老二,萬文集團有閑置資金,如果——”
男人絲毫不領情,拉開包房門,略頷首,“多謝。”
陳淵注視他邁入電梯,他背影道不盡的疲憊,扯掉領帶搭在臂彎,倚著門壁闔目養神,面色幾分蒼白。
陳二公子昔年也一呼百應,前擁后簇,可那些奉承他的黨羽,在時移世易的今朝,反而成為踐踏他尊嚴的鐵蹄。
狄大瑋朝過道啐了口痰,“賤東西,豁不出臉面還妄想高攀津德?”
陳淵眉頭緊鎖,“豁不出什么。”
狄大瑋一副鄙夷相,“他最風光的時候,不過是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何況他遭難呢?三斤白酒,三千萬的單,五斤白酒,五千萬的單。他要喝十斤,我做主,一億的單。”
陳淵望了他一會兒,從西褲口袋內掏出方帕,把右手的手指一根一根清理干凈,然后丟在腳下,锃亮的白皮鞋一碾,不陰不陽的腔調,“是嗎。”
嫌臟。
他那只右手,是狄大瑋剛剛握過的。
陳淵皮笑肉不笑,“津德集團的工程不容易做嗎?開始賣白酒了。”他直奔包廂里面,拾起一個酒瓶,手驟然一松,玻璃瓶墜地,砸得四分五裂。
刺破耳膜的脆響,狄大瑋瞬間一激靈。
“津德好歹是名門大族,做賣酒的生意,委實不光彩了。”陳淵圍著餐桌轉了一圈,意味深長抬眸,“狄總認為呢?”
陳家此番垮臺,除了大公子,家族世伯也無一保全。
富誠這潭水太深,隱形股東有二十一人,雖未參與轉移公款,可知情者眾多,判三到六個月緩刑的,罰款的,五年內禁止入市,也有十六人。
傳是陳淵運籌帷幄顛覆了陳家這艘船,所以在天翻地覆的漩渦中獨善其身。
畢竟港圈同行都知道,喬函潤是他的舊情人,理所應當作為他制敵的棋子。
同樣有揣測,陳崇州是幕后黑手,挑撥離間長房,扳倒陳政,為母復仇。
無論傳真假,兄弟倆不睦,且各自母親又是一輩子的仇敵,卻是實打實的真相。
江蓉入獄,何佩瑜失勢,兩房女眷沒有贏家,可陳淵穩居商界巨鱷的席位,陳二差之千里,名利場一向有拜高踩低的規矩,他們自然百般刁難陳二,討好陳大。
可顯然,陳淵對此的態度,并非默許,而是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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