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雙城不說這些了,嘴角帶著點譏諷,聲音里還有一絲怨氣。
“薄巡檢似乎忘了當初答應了什么?”
“當初答應啥了?”
薄春山有一種自己成了負心漢,被質問上門的錯覺。
可很快,一些畫面出現在他腦海——
“如今鎮上大變,苗家主作為四家之一的家主,還是應該暫時先出面,安撫安撫面的百姓,免得激起民變。”這是當初在四姓堂,他急著趕回波,纂風鎮一攤子事‘托付’給苗雙城時所說的話。
“苗家主請放心,既尋合作,便是信任,自會擔起這個重任,不敢保證當地家家富裕,至少讓他們安居樂業。”這是當初苗雙城去波找他合作,說要纂風鎮給他時,他的承諾。
“最近寇『亂』四起,此地位置特殊,雖那伙海盜已滅,難保不會有別人道此地,實在分身不暇,還望苗家主能派人看著些這處海門,不要讓倭寇從此進入,荼毒百姓。”這是之前他來波查看海門,將看守好海門的重任交給苗雙城所說的話。
……
曾他好奇過苗雙城為何能如此大方,將纂風鎮說送人送人,真的是為了尋求他的合作和庇護?
這個原因肯有的,絕不單是如此。
后來他曾提出過疑問,苗雙城沒說太詳細,說他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當時他還順口來了一句,是該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免得人生虛度。
所以——
薄春山終于懂了,苗雙城怨氣為何如此大!
他頓時有點尷尬了。
他自己的‘重任’扔給人家,一扔是這么久不管,還問人家想說什么管說,好像真的有點挺過分?
苗雙城冷哼一聲,道:“雖沒銀子借,守著這么大的聚寶盆,卻道管別人借銀子,薄巡檢是該夸贊,還是該瞧不起?”
這時,一個人影匆匆從外面走進來。
他一邊走,一邊擦著汗,人還沒進來,聲音進來了。
“人走了沒?這次可不能讓他走了,再這么拖去,面的聲音按不住,總得給個章程啊。”
正是姚清。
他身形圓胖,估計是太熱,他又頂著大太陽走了這么長一段路,剛好有一滴汗掛在他鼻子上沒被擦掉,配著他進來后看見薄春山的詫異表情,顯得有一絲滑稽。
姚清倒不尷尬,反倒薄春山比較尷尬。
“薄巡檢,恭喜又升官了,道您貴人多事忙,可您要想想咱們纂風鎮……”
不同于苗雙城較為隱晦的方式,姚清的話直接多了,大致是生意停擺太久了,面多有抱怨,開始他們還能壓住,現在漸漸壓不住了,問他怎么辦?
這一硬一軟兩個態度,且確實是他有點太過分了,自打纂風鎮到他手里,他沒怎么管過,甚至根本忘了這茬。
有事來了,沒事扔在腦勺后面,真的真的挺不是東西的。
可做生意?
薄春山還真不道怎么做生意,尤其是這種生意,且他現在是官的身份,能做這種生意?
不好明,他難得含蓄一次:“如今寇『亂』四起,想必海上并不平靜吧?”
苗雙城看了他一眼,道:“薄巡檢說反了。”
如今倭寇都跑大晉來了,這些倭寇其實不全都是倭國人,還有一分本身是海盜,被倭國人雇傭。且倭國派人侵襲大晉沿海一帶,又鬧得這么大,自少不了一些喜歡渾水『摸』魚的海盜跟著后面進來了。
如今海上的海盜少了一大半,正是海商出海做生意的好時候,不姚清和苗雙城會急成這樣?
一個是真拖不了,二是好不容易碰上這種機會。
纂風鎮不同于別的海商,一直是通過海口和島津交易,由島津貨運去六橫島。會這樣,當初是因為海盜橫行,又丟貨又丟命實在受不了,如今島津沒了,他們自要謀求一條生路,總不能死了張屠戶以后吃帶豬的『毛』?
當這種借著國難尋求自己生路,在大上可能有些不對,對纂風鎮的當地人來說,從始至終朝廷沒管他們,朝廷禁海內遷,斷了他們的生路,當地土地貧瘠,明明種不出什么東西,苛捐雜稅沒少收過。
怎么活?總不能不活!如今在能保全自己的情況,能幫著不讓倭寇從這里進來,已很不容易了。
“難道薄巡檢瞧不上這門生意,覺得做走私生意損了的官威?”苗雙城又道。
“那倒不至于。”
“薄巡檢還是不要多想的好,別看這大半年來,寇『亂』遍地開花,地方衛所似乎戰力不夠,能被動被牽制,實則出海看看道了。哪個大海商背后沒有大人們的支持?很多海商起家是衛所軍官帶著人一路保駕護航,以為大晉沒有水師?倭寇想來來,想走走?
“……是時間久了,肥的是自己的荷包,損失的是朝廷。薄巡檢有雄心壯志,有家國大,可沒想想養一支軍隊要花多少銀子?吃喝嚼用不用銀子?配備軍備不要銀子?死了人撫恤不要銀子?如今薄巡檢才養了多少兵,覺得吃力,倘若兵力再增加又該如何?
“沒有銀子,談何驅除倭寇。”苗雙城靠在那里,平平淡淡地說著這些話,他臉『色』比起去年要好了許多,至少不是一味的虛弱蒼白,而是有了些血『色』,看來‘閑’的這大半年來,對他不是沒有好處。
“像朝廷這種剿倭的方式,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戰爭從來不該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打,而是該敵人還在家門之外該將之驅除,不信這么大的朝廷,滿朝文武滿朝棟梁,會沒有一個能想到這點,可為何一直沒人提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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