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枳!”
她站住,看到朱顏溫柔得像個母親一樣的笑容,一瞬間竟然鼻酸。
“我不知道未來的事情會怎么樣,不過,我覺得你早就做出了選擇。我知道,你認為自己是在用一個難題來遮擋另一個難題,最后還是都得面對,有點兒不知所措,但是……”
朱顏停頓了一下,堅定地說:“但是,你喜歡他。這本身就已經是這個選擇的答案了,你高一的時候就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
洛枳像是崩潰了一般,小跑幾步沖回到她面前,伏在她懷里哭。
朱顏拍著她的背,輕輕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孩。”
“我走了。最后幾天,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幫得上忙的話,盡管叫我。”
她擦干眼淚,擺擺手,大步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走過去,朱顏的聲音被風從背后送過來。
“洛枳,要幸福哦。”
聲音里仍然是朱顏特有的戲謔,洛枳閉上眼好像就能看到她有些不正經的笑容,邪邪地揶揄著她。
“你惡心死了!”
也許再也不會遇見一個人,這樣溫柔而善意地聆聽,幫助那個一直沉醉在少年夢境中的女孩子長大。
她沒有回頭。
晚上睡覺前,洛枳給盛淮南打電話,想問問那邊的情況,沒想到他卻關機了。
她只能發一條短信表示問候。
宿舍的信號這幾個月變得越來越差,那條簡簡單單的“你還好嗎?”半天也發送不出去。
洛枳坐在床邊,默默盯著手機屏幕上方的信號從四個豎條一路減少到一個短短的小點。
世界上有多少人之間的關系,是靠這樣脆弱而無法控制的信號來維持的?
如果不上線,不開機,又有多少被想念的人就這樣淹沒在了人海中?
突如其來的恐慌爬上了她的后背。洛枳只能爬到床上,將手機保持開機,放在枕邊,每當快要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總會忽然驚醒,伸出手按亮屏幕,盯著某處空白,等待著一個遲遲不來的信封圖標。
江百麗在這時推門進來,摔掉手機爬上梯子。
這一場景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從前的每一天晚上,江百麗都會在和戈壁吵架后氣鼓鼓地沖進宿舍,撲到上鋪折磨她的手機。
好像時光倒流,洛枳突然睜大眼睛。
好像江百麗從來沒有和戈壁分手。
好像洛枳從來沒有和盛淮南在一起。
“百麗?你怎么了?”
江百麗哭得嗓子都啞了:“沒事,陳墨涵找我的麻煩而已。”
洛枳翻了個身:“沒事,沒事,沒事了。”
盛淮南整個一星期都沒有任何消息,洛枳中間收到過張明瑞的消息,說已經一個星期沒看見他了,這都快期末了,他會不會有事?
她沒法兒回復張明瑞,總不能說“我不知道”。
洛枳整個人都蒙蒙的,沒有擔憂,沒有難過,像所有情緒都罷工了。
臨近周末的時候,洛枳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說那位付姨獨自來北京看兒子,就住在東直門那邊他兒子工作的酒店附近。洛枳媽媽托對方帶了些東西,要洛枳周六過去一趟。
她記了地址和電話,答應下來。
“洛洛,你和你那個小男朋友,最近……怎么樣?”
聲音里是有喜氣的,又試探著,小心翼翼地,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洛枳笑起來:“挺好的呀。”
她想,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明朗的吧。
“你和陳叔叔呢?”
洛枳的媽媽好像松了一口氣般:“胡說八道!”
她也不逼問,就在這邊笑瞇瞇地等著答復。過了幾秒鐘,媽媽忽然柔聲道:“其實我本來是打算過兩天和你說的。”
“是要結婚了?”
“我倆是覺得,這邊的事情差不多都……告一段落了,所以打算下個月挑個方便的日子去領證。不過他戶口不在這邊,在老家廣西那邊呢。其實他最近一直跟我提這么個事,他家在那邊,兩個兄弟合伙開了個小船廠,他當初也是因為家里的事情到這邊來的,現在想回去。所以跟我合計,要不要一起去那邊,到自家的廠里做事……”
洛枳一開始是認真聽著的,漸漸就開始走神兒。窗外的那棵銀杏樹上落了一只漂亮的大喜鵲,正沿著枝丫一跳一跳,朝著她的方向靠近。
她握著電話走過去,信號開始變得忽強忽弱,媽媽的聲音時斷時續,顯得如此遙遠。
她微笑著看那只通體深藍的美麗鳥兒。
原來是來報喜的呢。她伸出手,喜鵲并沒有被驚飛,只是在不遠不近的距離,歪著小腦袋看她。
“洛洛?你怎么看?我跟你二舅商量了半天,還是覺得等你大學畢業……”
“媽媽!”她出打斷,非常肯定地對她說,“去吧。”
她媽媽在電話另一端忽然就哭了起來。
周六的早上,洛枳依舊是被江百麗的電話鈴聲吵醒的。她從床上下來,走到桌邊拿起水杯,抬頭看到江百麗正坐在上鋪興奮地接電話,前一天晚上扎的馬尾,睡了一宿后被壓得完全翹了起來,看起來很像昨天翩翩而來的喜鵲。
“好啊,那你來接我吧,十點半怎么樣?”
江百麗掛了電話就下來了,喜滋滋地抓起洗面奶和牙刷往洗漱間沖。
“顧叔叔要帶我去東直門那里的麻辣誘惑,為期末考試打氣!”
江百麗就像無限再生的女神,前一天晚上因為戈壁和陳墨涵的糾結情事哭到眼泡發腫,今天早上就能因為一頓飯開心得像個六歲孩子。
洛枳此刻才認輸,自己的確不如她。
“你又原地復活了?”
江百麗剛拉開房門,聽到這話,轉過頭,眼睛里亮得就像住了整條銀河。
“我昨天晚上哭干凈了,現在終于想通了。我決定徹底忘記戈壁,邁向新生活!”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沒辦法一下子忘干凈,但是我決定勇敢點兒,去倒追顧叔叔!”
洛枳點點頭,笑起來:“嗯,去吧。”
她對百麗說去吧,對媽媽說去吧,對朱顏說去吧。
只有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和一只歪著腦袋的喜鵲面面相覷,看著她們大步前進,拋下苦苦守著一部不會響起的手機的她。
或許她才是千里迢迢趕來報喜的鳥。
“對了,你們要去東直門是吧?捎上我吧,我今天正好也要去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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