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已經是自家的宅院,但和平時不同的是,此時的家里居然什么燈火都沒有,仿佛那位就算再晚都會等自己回家的爺爺已經入睡了。
“爺爺?”
打開房門,陶心梅感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陰森,于是小心翼翼地依在門口喊著。
“心梅……快跑……”
黑暗中傳來了陶全富虛弱的呻吟,仿佛已經抽干了全身力氣般奄奄一息。
鼻腔鉆入一絲血腥,陶心梅全身打了個哆嗦,慢慢腳步朝外挪去,此時在陶家四周,更多的黑影漸漸冒了頭。
……
馬車開到了曼城南區的渡河碼頭邊,劉云掀起車窗,靜靜地看著河對岸那亮著點滴燈火的長島西區。
摸著那本已經在自己手上保存了近一個月的賬冊,劉云腦子里出現了當時在程大熊辦公室里看到的一幕,但幾秒之后,又回響起幾個小時前的歌劇院里的歌聲。
“行動馬上終止!”呆了一分鐘后,劉云低沉的聲音終于傳出了馬車,讓車外守候的下屬一臉驚詫。
“應該……應該來不及了吧,部長閣下……”下屬愣了愣,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
“發信號彈,馬上調艘船來,一起過去!”劉云煩躁不安地一腳踢開車門,聲音又提高了不少。
……
靜寂的路燈光芒下,身著單薄冬裙的少女在白雪覆蓋的街道上跑著,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十字路口,朝著渡口方向而去。酷寒的大雪早早驅散了節日的氣氛,長島西區此時變得異常陰森,每一座緊閉的店鋪都散發著冷漠的氣息,讓人不敢接近。
連續奔跑了好幾分鐘,瘦弱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但少女卻不敢停步,因為她知道此刻就在身后,已經有許多不明身份的人追了上來。
“船家!快開船!”
陶心梅提著已經發黑的裙擺跑到擺渡船邊,清脆的呼喊驚醒了正在船艙里守著小火爐打盹的擺渡船水手。
“還有20分鐘才開下一班,再等等吧,萬一還有人要過河呢?”把少女迎上船,輪值的歐裔船員打著哈欠掏出懷表,對這個大雪天還跑來坐船的少女頗感費解。再仔細看看,哈。這不是這段時間很出名的歌手陶心梅小姐嗎?
“上帝啊,尊貴的心梅小姐。您打算這個時候過河?!”歐裔水手激動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擱了。
“先生,求求您馬上過河,有人在追我!”陶心梅顫抖著身體,臉色蒼白,還不斷回頭朝某條街道看去。
果然,幾秒鐘后,一隊荷槍實彈的人影就出現在雪影中,看起來也是個個累得夠嗆。
蒸汽船發動了。在靜寂的冬夜發出了沉悶的機械震動聲。距離擺渡碼頭還有百把米的一行內務軍警們此時都急了,一邊奔跑,一邊還紛紛打開保險拉上槍機。
“分隊長,怎么辦,他們已經開出去了!”十幾個軍警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岸邊,但擺渡船已經開出至少二十米了,依稀能看見縮在木板船艙中的一位少女。
“開槍!必須攔下她!”年輕的軍警少尉并不清楚事情如何。只能按照既定的內務行動條例下達了開火命令。
十幾支30a步槍的射擊聲打破了雪夜的沉寂,高速飛行的子彈瞬間打穿擺渡船的木質艙壁,濺出一朵朵高溫摩擦的火花,完全不清楚情況的渡輪水手被當場打死。
耳邊是刺耳的子彈穿梭聲,仿佛被驚醒的螢火蟲般包圍著。陶心梅把身體死死縮在角落里,抱緊了雙臂。
猛然感覺身體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接著整個身體都被一股突如其來的蠻力給壓在了艙壁上,然后被撞的部位慢慢失去了知覺。一低頭,一團鮮紅的顏色開始在白色的裙身上出現,接著浸潤開來。
“爺爺……先生……”疼痛讓陶心梅失去了力氣,也漸漸感到身體越發的寒冷。甚至耳邊都快聽不到風雪和河水的呼嘯,眼前一切事物的輪廓都在稀釋擴大。然后變暗……
“混蛋,沒看到剛才的信號彈嗎,停止行動!”
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劉云幾乎是跳著下車,朝著擺渡碼頭跑來,一身黑色的風衣在風雪中被扯得變了形。。
“部長閣下,船停了……”看到上司那白得可怕的表情,軍警少尉嚇得話都說不出了。
……
天微微亮,首都國立醫院的急救手術室的大門還緊閉著,在一側的急診病房里,醫生和護士正在整理之前的病床,進入視線最多的東西,就是染紅的消毒面紗和撕爛的衣裙。
程大熊帶著布滿血絲的雙眼,靜靜地站在走廊中央,注視著盡頭的手術室大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在他身后,劉云也心不在焉地看著地面,仿佛也有什么心事。
終于,手術室的門開了,身為眾議院議長的趙房帶著一絲悲意走了過來,慢慢摘下了口罩。
“小程,我們盡力了……”趙房搖了搖頭,轉身走開。一架蓋著雪白被單的手術床悄然推出,被單邊緣,幾縷黑色的秀發若隱若現,幾個跟隨忙碌了幾個鐘頭的小護士都嗚嗚哭出了聲。
程大熊走到手術床前,緩緩伸出手,卻在距離幾公分的時候停了下來。
“小陶……”嘶啞的聲音從程大熊的喉頭裂出,但卻沒有任何回應。
幾分鐘后,程大熊獨自一人站在了醫院的另一條走廊中,仿佛在等誰。
“有人趁夜打劫陶小姐一家,歹徒手里有槍,我們救援不及時,所以……”劉云走了過來,以一種奇怪的表情輕聲說著。
“呵呵,打劫……打劫……貌似該死的不應該是她吧?!”程大熊居然笑出了聲,回過身時,已經是滿臉淚水,“劉云啊劉云,你永遠都是那么疑神疑鬼,那么處心積慮,我早應該想到你不會那么輕易就把這事抹過去。恐怕那個擺渡船的船員也被你們處置了吧?”
“程哥,我也不想這樣的。”劉云手一伸,一個油紙包裹的書本就遞了過來,“對不起,我做錯了,我就不該管這種事。也許這就應該是命中注定的結果,今天能瞞過去,遲早也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秋后算賬,可惜其他人都沒想明白……”
慢慢接過賬本,程大熊一語不發地朝外走去。
清晨,雪還在下著,程大熊來到空無一人的曼城廣播電臺的錄音室里,呆呆地看著某個位置,淚水模糊了視線。淚蒙蒙中,一位俏麗的少女身影正在緩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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