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漏壺刻度一點一點的變化著,匡術坐在書案前,望著擺在書案上的印信怔怔出神,手里則握著一柄象牙柄雕飾精美的鋒銳匕首。當漏壺上小銅鑼發出清脆敲擊聲響時,匡術下意識坐直了身體,眸中閃過一絲厲色,手中匕首揮起驀地插入書案數寸有余!
他站起身后披上一件氅衣罩住身上甲具,將書案上的匕首拔出收入袖中,繼而行出房門對早已待命多時的武士們說道:“出發!”
臺城之戒備較之外城嚴密數倍,但那是對別人而。靠近太極殿周邊這些守衛全是匡術的部下,自是一路通行沒有阻止。
可是在將近太極前殿時,匡術這一行卻被阻攔下來。一名兵尉越眾而出,對匡術施以軍禮而后略帶歉意說道:“卑下奉命守衛前殿,夜已極深,未免驚擾皇帝陛下,不敢放行。匡公漏夜至此不知所為何事?卑下請代為傳稟。”
匡術眸中閃過一絲陰冷,旋即神色便平靜下來,肅容道:“我本也不必入內,速去通傳許監快來見我,有要事相商!”
那兵尉領命而退,過不多久,一個三十歲許的短須之人便在兵尉帶領下匆匆至此,遠遠便對匡術拱手道:“匡公若有所命,使人傳訊即可,何勞親至!”
來人正是擔任殿前監的許方,乃是蘇峻嫡系信重之人,接替匡術對太極前殿的守衛。
“閑話少敘,我得傳信大桁南有隱亂釀生。”
匡術一邊說著,一邊擺擺手示意屬下退開。那許方聞后臉色也是一變,原本臉上尚有幾分朦朧睡意這會兒也都蕩然無存,語調隱有顫意道:“匡公何處得來這訊息?”
匡術上前一步手往袖中去掏,示意許方行至近前。許方不疑有他,前行兩步到了匡術面前,視線還望著他探進袖中的手。等到匡術的手抽出來,他視野中陡然耀出一抹寒芒,略作詫異旋即便是心驚,張開嘴還未吼出聲來,那一抹寒芒便驀地沒入他胸膛中!
許方的部下眼看著他身軀驀地一顫,整個人便向后仰倒,胸膛上插著一個象牙手柄,嘴角已有血水汩汩地涌出,還未及反應過來,便聽到對面匡術的冷酷吼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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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幾天,沈哲子率人在京郊左近搜尋,從幾個預先設置的地點里挖出早前埋藏的一批軍械。此事倒也沒有引起眾人太多驚奇,這一類窖藏財貨和兵器的事情,在頗多動蕩的時下而已經是一種常態。
雖然不乏軍械藏匿地點被人發現挖掘,但由于事先準備的充分,僅僅挖掘了兩個地點,所得物資便足夠武裝這百余人。
入夜后,沈哲子將眾人召集起來,然后才將計劃和盤托出。一直到了現在,眾人才明白沈哲子為何有底氣只帶領他們這百數人就敢口出狂收復京畿,原來背后還有這許多的配合。
這些人當中,最驚詫的莫過于紀友,他是知道早在數日前沈哲子尚沒有一個具體的計劃。他萬萬也沒想到,僅僅只是過了幾天而已,如此龐大、牽涉方面如此多的一個計劃就被打造出來,而且已經付諸實現,心中之震撼可想而知。
手中雖然只有百余眾,沈哲子還是分成兩部,一部六十余人由自己帶領,另一部任務要更危險,則由徐茂帶領。他們各自使命不同,沈哲子是打算將那十幾個世家子都帶在自己身邊,然而包括庾曼之、謝奕等數人在內卻主動請纓要加入到徐茂的小隊。
“今次已是行險,左近并無援軍。你們要清楚,一旦行動開始,無論是誰,包括我在內,都有可能喪命在亂軍之中!”
沈哲子神色凝重道。
“將軍無須再,我等既隨將軍至此要為不世之功,豈會再作惜命之想!”
謝奕挺直了胸膛,鏗鏘有力回答道,望著沈哲子的眼神已有幾分狂熱。而旁邊的庾曼之也是連連點頭,相對于旁人創建事功之想,他的心情要復雜得多,入軍之前父親便對他有交代,他們家如今所做一切都是在贖罪,如果他敢有陣前怯戰的表現,哪怕沒有戰死,事后父親也會親手殺了他!所以,庾曼之心內不乏死戰捐國之念。
“今夜作別,明晨僥幸不死,此生不負諸君!”
臨行之際,沈哲子讓人送上酒來,瓦甕分食痛飲,滿身酒氣先行上馬,率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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