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潭回答道:“駙馬竟夜勞碌奔波,不乏沖陣斬逆,多沾血煞,要修整儀態,才敢入見。”
“這少年郎,說過多少次,終究還是積習不改,執禮太切啊!”
皇太后狀似無奈的嘆息一聲,繼而又吩咐宮人道:“去看一看,駙馬若還未至,就傳信他先歸家休息去罷,不必急于入稟。”
宮人領命,疾行而出,只是過不多久又匆匆返回稟告道:“溫公求見。”
王導在席中聽到這話,心內又是一突,溫嶠本是留守坐鎮臺城,怎么來到建平園?莫非臺城那里又有事情發生?
又過片刻,溫嶠在內侍引領下行入,臉上帶著一絲無奈笑意,遞給王導一個意味莫名的眼神,然后才上前行禮。
“溫公不是正在留鎮臺城,莫非臺中又有事端生起?”
待到溫嶠起身歸席,皇太后便發問道,她也是被這一樁一樁的事攪得心神不寧。
溫嶠垂首避開皇太后急切眼神,將手探入懷內取出沈哲子留下那篇文賦書信,恭聲道:“臺中已經安定無事,勞役已經歸營待責,百官也各自歸家,請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勿憂。臣冒昧請見,倒是因為駙馬。”
“駙馬?駙馬發生了什么事情?”
皇太后聽到這話,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而皇帝也在榻上豎起了耳朵,兩眼直盯著溫嶠。
溫嶠苦笑一聲,將信件擺在案前,請內侍呈上,嘆息道:“駙馬驚聞薛籍田自戮殿上,傷情有感,黯然行文,留書臺內,已經離去。”
聽到這話,除了隱約從沈哲子那里得知些許的虞潭之外,殿內眾人臉色俱是一變。皇太后忙不迭將那封書信展開,情急之下,她倒沒心情欣賞那傷情文采,待到覽過一遍后,她臉色已經隱隱有幾分凄楚:“這孩兒總是太重情,明明無關之事,強要歸咎自己……”
她眼波一轉,看到王導一臉的好奇,便又沉聲道:“轉呈太保一覽。”
王導接過那一封信,捧在手中先是草草掠過一遍,繼而又從頭逐字去讀。正當讀至入神處,卻聽到殿上傳來啜泣聲,抬頭望去,只見皇太后身前已經架起帷簾,后方正在掩面低泣。
“情摯傷身,這又是何苦?世間人多偽飾,這小郎諸事皆能,獨獨不肯善待自己啊……”
皇太后掩面泣語道:“他做了太多事,人皆共知,誰又能非議他……京畿大破,諸公鳥獸之亂,獨他深記營救外母!逆賊據城,萬軍裹足不前,獨他舍命遠奔勤王!凜冬酷寒,群賢束手無策,獨他奔走賑濟維穩……”
聽到皇太后悲訴,殿內幾人臉上都露出不自然的表情。這話總結一下,那就是人家女婿最能,他們這些重臣反倒啥事沒干。
皇太后這會兒情感于懷,卻沒心情理會旁人感想:“莫非婦人失德天厭,先君棄我已是深痛,家兄執事又遭橫劫……小婿賢雅敢于任事,卻遭小人深陷,物議苦逼,自逐去遠……”
“哇……母后、姊夫、姊夫他……”
皇太后的哭訴已經讓人不能安坐,驀地又有一個洪亮哭聲插入進來,便如頑童雞爪狂撥心弦,聞者更加不能自安。
有完沒完?到底有完沒完!
王導心中已在咆哮,但卻不敢再安坐,忙不迭起身拜倒在地:“請皇太后陛下暫斂悲容,駙馬既感良友之殤,當思民仰之苦,國用之急。用事之際,賢者不隱。臣等即刻便去厚請固留,必不讓駙馬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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