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其實完全是沈哲子那些奇趣意念在作祟,事實上在當下這個年代的植被覆蓋率,或是尋常寒苦人家還要因豪宗高門封山禁澤而憂慮無處樵采,像淮南軍這樣龐大的軍事集團,只要有著足夠的勞力,完全可以就近砍伐滿足所用,將如此珍貴的運力用在沉重的煤炭上,怎么算都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甚至在淮南當地勘測礦藏尋覓礦產,都要比從別處運輸更加便捷。只是眼下沈哲子還抽不出太多時間來運作此事。而且不獨于此,未來淮南圍繞軍工、民生之類還有許多頗為宏大的構想,都在等待時機排期推動。
而運力的限制,也是古代煤炭之所以不能大范圍應用的原因之一,事實上在一些優質煤礦的產地,不只使用煤炭已經蔚然成風,甚至早在三國時期便已經有了頗具專業性的開采技術。
當沈哲子行至戍堡前面時,看到謝尚和庾彬他們正圍繞著戍堡內一座正熊熊燃燒的火爐嘖嘖稱奇。這一類的取暖設施,原理倒并不復雜,只要觀其構架,略加思忖都能想得明白。
由于時下還沒有太多能夠經受住高溫煅燒的材料,所以這一座高爐較之后世那種集**暖的大鍋爐,其實還比較原始,能夠提供的熱力沒有那么大,而且報廢周期很短,往往三五日便要再造一座高爐。但跟細致到每一座營房都要筑灶取暖相比,這仍然算是一種效率比較高的方式。
所以謝尚和庾彬在觀察片刻后,也只是略作贊賞這一妙用,倒也并沒有激發出太大的興趣。當近畔稟告駙馬行來時,便連忙轉身迎了上去。
“冬日行苦,今次公主過江入鎮,實在是辛苦道安和仁祖兄一路護送。”
沈哲子遠遠便對兩人拱手致謝,笑語行到近前。
“駙馬實在重了,跟淮南王師此前雄功相比,我等這一程奔走又怎敢夸勞。”
謝尚拱手回禮,這一路行來辛苦是有,但是在見到沿途江北梁郡至于淮南這一路,已經有了井然有序的姿態,也令他的心情頗為振奮。他這一次過江來,是不乏就此留用淮南的打算,眼見淮南雖是凜冬但卻難掩生機勃勃,也更加感覺到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跟謝尚相比,庾彬舉止則就稍顯拘謹。蘇峻之亂結束后,他便長在鄉中服喪,一晃眼數年已經過去了,世道已經迥然不同。這幾年的鄉土蟄伏,也讓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身上朝氣流逝,甚至在面對沈哲子的時候都有幾分拘泥且放不開。
沈哲子面對庾彬,心內仍有幾分揮之不去的愧疚,他上前一步拉起庾彬手掌重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沉聲正色道:“大至國運社稷,都難免會有困頓傾頹,更何況我等俗類。頹聲舊事,且雖風去,來日世道舉賢,仍要出于我輩之中。道安若是不懼淮南苦寒,來日不妨長留于此,此處多有同儕舊好,無論私情國任,俱都不會寂寞。”
“我、我已是久疏于世道,人事多有冷漠,也想從于維周多多受教,只是如今你位重名高,我卻恐于自身拙劣,不敢強請啊……”
庾彬聽到沈哲子這么說,眸中已是閃過一絲喜色,同樣不乏喜悅道,及自身,總有幾分氣弱。以往的他,乃是中書執政門戶嫡子,雖然年紀不大,出入之間都被人高看一眼,無論何人臧否品評都是世道第一流的少年俊彥。可是此前再歸都中,人情已經多有不同,像沈哲子等舊好正在淮上為國激戰,而其他一些早年的舊識、甚至就連妻族幾個妻弟待他都不如往年親厚,一時間確是有些際遇落差的黯然。
“人非生而知之,誰又不是從拙劣歷練嫻熟。譬如你家長民,那是一個怎樣頑劣胚子,如今竟然也成名動淮上的王師戰將!功途便在腳下,毋須彷徨,自有同儕共扶向前!”
說著,沈哲子又轉過身來拉起謝尚,往年他在都中第一次見到謝尚時,自己還是稚氣未脫的少年,如今體形長足較之謝尚甚至還要高了幾分。拉起這兩人的手,他便向戍堡內大堂行去:“我來為你們兩位引見一下如今淮南這些同僚并鄉宗野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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