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呼聲后,原本還在廳堂內逗留的眾人們瞬間蜂擁而出,一個個下階速行分列兩側,連連拱手相迎。原本尚是座無虛席的廳堂內,霎時間就只剩下今日接待眾人的潁川陳規。陳規落后一拍不免有些尷尬,但更多的也是慶幸和喜悅,慶幸能夠先人一步投入麾下占住了位置,已經不必再像其他人一樣爭相邀幸。
面對這些踴躍相迎的鄉宗代表們,沈哲子俱都微笑頷首回應,心內也不得不感慨名爵之類還是具有很大號召力的。此前淮南都已經在豫南重要城池駐軍,又有陳規等潁川舊望人家穿針引線,雖然也不乏鄉宗來見,但仍保持若即若離。可是隨著他的名爵封賞入鎮繼而向外擴散出去之后,前來拜望者便陡然增多,看來這些古人也是圖樣,看待事物流于表面。
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來,江東這個法統大義在中原故國還是不乏市場的,或許瑯琊王一脈先天不足,但是隨著時過境遷,也總算樹立起了法統正義的概念。當然,這也要得益于今次淮南一戰勝的漂亮。否則沈哲子不要說只是一個郡公,頂著王爵也沒多大用。
及王爵,其實沈哲子這個梁郡公的爵位本身已經是大封了。不僅僅只是臣爵,而且梁郡原來乃是宗王封邑,是宣帝司馬懿第八子梁王司馬肜的封邑。不過這一脈也是時斷時續,屢屢絕嗣,最近一個梁王梁王司馬翹已經在數年之前便死了,這一脈也再次絕嗣。
當然,沈哲子這個梁郡公封邑也并不是承自原本的梁王之爵,而是封在他所收復而后由沈家獨立建設起來的僑置梁郡,食邑也僅僅只有兩千多戶。但因為有了這樣一層緣故,令得沈哲子這個郡公爵位也隱隱顯出幾分高端。
沈哲子本身對于名爵之類倒是不甚在意,這玩意對他而有或沒有就是那么回事。譬如潁川陳氏的廣陵郡公,早前甚至還需要人接濟才能過活,不過一個榮譽稱號罷了。
不過在時人心目中,封爵還是有著非同凡響的意義。沈家雖然早已經獲取了執政門戶的資格,但是當沈哲子封爵下達之后,那些遠在時局外的時人們才終于承認這個門戶已經成了江東屈指可數的高門。
父子俱封郡公,這是中朝以降都罕見的尊崇,尤其沈家還是南人門戶。南人得以封公者本就寥寥無幾,甚至就連南渡元勛顧榮,其公爵爵位都是死后追封。至于沈哲子的老師紀瞻,生前封爵僅僅只是三等縣侯,死后才加二等開國的華容子。至于還活著的陸曄,封邑較之沈充還要略低。從這方面而,如今的沈家已經可以當之無愧稱為三吳第一門戶!當然,依照中朝以降的標準來看,沈家權位是足夠了,終究還差底蘊。
沈哲子抵達宴會現場,原本那些準備離開的人也都紛紛歸席,爭搶著要對一二,整個廳堂氣氛復又變得歡騰起來。
再怎么花巧語的夸贊稱許,聽得多了也就漸覺麻木。沈哲子坐在席中,真正能夠引起他留心注意的,便是這些人旁敲側擊想要試探淮南未來計劃和動向的問題。不過這種問題,沈哲子當然不會隨意透露,但也能從這些人問話并態度,推測出這些豫南鄉人對于來日王師北上看法如何。
在跟這些人作無聊寒暄的時候,沈哲子的思維也是發散開來。雖然內史府日日開宴,但卻只是提供尋常飲食,并沒有酒水供應,以此來表明姿態。不過鎮中也始終未發布什么明確的禁酒令,其實就算是發布了,也未必就能完全徹底的杜絕私釀。如果貫徹禁酒,則要增加管理負擔和行政成本,但若有令不行,無疑自損權威。
所以沈哲子干脆就省了這一項政令,而是用實際行動去表明態度。至于他的真正意圖,也并非杜絕飲酒,而是要用這種態度來壓制私釀,日后才好將酒類飲品收歸官營而少有抵觸。
這也是為了給來日開市貿易而做準備,時下無論南北,莊園經濟本身生產力都是極強的,在江東沈家尚可以憑著豐厚家底以及鄉人結盟來主導市場。可是在江北則沒有這種優勢,想要廣收貿易之利同時又不打擊市場繁榮,必須要有特種商品的官營以及強大實力的背書,不可放任市場野蠻生長。畢竟南北形式不同,縱有方略,也要因地制宜。
沈哲子在席中待了半個多時辰便起身退席,順便公布了一下他在最近幾日將要離鎮歸都一趟。雖然他的封賞詔書已經入鎮,但是具體謝恩以及領取印綬章服仍要歸都一趟。而且除了名爵之外,他的具體職事官位也都要做出調整,這都要歸都之后再作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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