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背部脊柱上一排尖銳上鉤的豎麟,由上至下,由小漸大。其他地方都是她手掌大小的墨綠色麟片,她撿過他的這種麟,知道是最堅硬最厚的。
她上下找了幾遍,連一絲劃痕都沒看到。勇氣還在慘叫,見她過來可能是想撒嬌,咕嚕嚕的就湊過來了。
他一湊過來,她就看到他上下牙咬合不齊,再一看,內外折了好幾顆最大最尖的牙。再看他的舌頭,本來舌上有一層細密的小麟片,她知道這里的麟片合起來就是平常,豎起來就能刮下獵物骨頭縫里的肉絲。
現在那層細麟已經都快磨光了,露出里面白色的嫩肉,看著就讓人疼。
勇氣是真疼,疼得渾身不時打哆嗦,一機凌一機凌的,他被尼克抓住尾巴,攻擊就像蚍蜉撼樹,只能一邊被拽著尾巴,一邊遍地打滾,偏偏逃不掉,看著更加可憐。等尼克終于放過他的尾巴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尾巴藏在懷里,轱轆著縮到離尼克最遠的一個角落去了。
楊帆看到磨尾巴的那片地上鋪著一層細白的麟片和血絲。
尼克當然是為了他好,再過幾天,勇氣再次換麟,尾巴上被磨掉的舊麟也重新長起來了。楊帆捧著他的尾巴再看,沒有一片麟長歪,不像之前看到一片歪歪扭扭、斑斑駁駁的慘樣。
他的牙也跟著一起換了。折掉的牙一顆顆都被勇氣自己咬下來了,這次他倒是下手挺狠的。楊帆看著他先自己把斷牙處咬下來吐掉,再一個個剔掉。不過尼克森人的牙好像跟麟片一樣,掉了再長。
黑石山上有地熱,外面又是艷陽高照,等地上的冰雪也都化了,變成了水,這山洞住起來就難受了。洞里的尼克森人慢慢都走光了,帶著伴侶的也都走了,只剩下尼克和楊帆,還有勇氣。
每年都是他們最后一個走。她知道這都是因為她走不成下面像沼澤一樣的路,只有等太陽把地上的水都曬得差不多了,余下的水要么積成水潭,要么匯成溪流,土地重新變得硬實,尼克才會帶她下山。
勇氣會留下來,她覺得這都是因為她,當然很高興。
山洞里很熱,外面又有太陽,所以她總是待在山洞口,山風一吹還很涼快,只要躲著照進來的陽光就行。
勇氣上次吃過太陽的虧,就算尾巴已經好了,行走時也是高高翹起尾巴,絕不肯讓尾巴碰到山上的石頭。他這樣形態古怪,隔得再遠,只要看到舉著尾巴爬上來的,她就知道一定是他。
山上的動物也快走光了,尼克和勇氣開始遠程到山腳下抓獵物,回來時腰以下都是泥。等泥慢慢只漫到膝蓋下的時候,他們開始下山了。
楊帆曬到太陽就要被曬脫皮,所以他們是天黑后才下山。勇氣已經抱著尾巴躺下睡覺了,自從上次尼克磨他的尾巴后,只要有尼克在旁邊,他就把尾巴牢牢抱在懷里,警戒的很。
楊帆早就準備好了,包括遮陽的皮兜子,她罩在頭上就能連臉一塊遮住。食物只帶了半兜,剩下的都是水。上山時帶來的那頭瘸腳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了。楊帆記得融冰時還看得到它,后來可能是洞里亂,它趁機就逃走了。
如果它還在,倒是能多帶幾袋水。
按照尼克自己的腳程,半天就能下山。帶著她大概要花上數倍的時間。一是他要是帶著她飛奔,如果速度太快就會把她甩下去。尼克全身的麟片都是滑溜溜的,她又不能做一副鞍套在他身上,只能全憑手腳死死抱著他,時間久了手腳總會酸,這時速度又會更慢。
勇氣跟在后面爬出山洞,一直奇怪的看天空,大概是想明明是黑的,怎么出來了?
爬了一夜,天亮時尼克找到片大石頭暫時擋住太陽,幾下掏出個洞來把楊帆塞進去躲著。她在半空中懸了一整夜,渾身都是硬的,剛躲進山洞就睡死了。等到天黑,再趴到尼克背上繼續下山。
黑夜伸手不見五指,仿佛腳下是萬丈深淵。楊帆爬山都是在白天,這樣看不清腳下的時候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玩勇敢,寧可多花幾天也要安全下山。
幾天后的夜里,他們三個終于平安來到山腳下。一踏上實地,楊帆拖著尼克再掏個臨時的洞又窩進去睡了。
天亮又天黑,尼克叫醒她后把食物給她,等她吃完開始出發。
吃東西時她左看右看找勇氣,結果一點影子都沒有。等到尼克讓她爬上后背時,她站在地上還在找,一邊找一邊喊勇氣的名字。
尼克把她拖到背上扶了一下,開始全速向前跑。她立刻抱緊他,免得被甩下來,一邊還是不死心的繼續叫勇氣,直到口干得再也叫不出聲為止。
其實她心里有數,勇氣大概是被尼克趕走了。她趴在尼克的背上,不死心的喊了兩三天后才不再找他。
一路回到山坡處,地勢經過融冰又改變了,連森林的邊緣也有不同,山坡的位置好像也偏移了。不過這里就是她住了幾年的家,回到這里,心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楊帆還記著勇氣,希望冬天還能在黑石山見到他。她有自信再見到長大的勇氣時一定能將他認出來。
尼克掏石頭做窩,劃領地,再給她做了新的石鍋和接水的石缸,連石頭浴缸也做了,還挑了個高大的石頭,把去年她要的那個嬰兒房一起做了出來。
日子好像漸漸回到正軌,夏天過去,最舒適的秋天來臨了。楊帆突然有一天打獵時走遠了,走出了尼克的領地。
不遠處,一個高大的尼克森人正遙遙望著她,他身上的麟片白色的多,青色的少。
楊帆站住了,試探的喊了聲:“勇氣?”
那個尼克森人像小狗一樣高高翹著尾巴朝她撲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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