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下面有露頭的架勢了,其中一個產婆大聲道:“夫人再用些力,就快好了。”
而另一個穩婆給她擦了擦淚珠子,為轉移她的注意力,安慰著她道:“夫人這是頭胎,自然是辛苦些,等熬過了這功夫,看著了那肉疙瘩,這會兒的疼啊,就都想不起了。”
唐嫵不停地跟著點頭,呼吸,用力,再呼吸,再用力……
聽著里面傳來一聲聲隱忍又凄慘的叫喊,郢王的眉頭越皺越深,兩側的太陽穴也跟著突突地跳。
都說婦人生子猶如提前進了鬼門關,這話確實沒錯。
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讓她這么小,就受了這個罪。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就見曹總管引著林芙來到了喜桐院。
她剛欲給郢王行禮,就見郢王忙道:“岳母不必多禮。”
“這里頭……怎么樣了?”林芙這一路來的實在匆忙,一不小心,還把右腳給崴了。
“夫人放心吧,穩婆說了,側妃這一胎是個省心的,胎位正,羊水破的也快,兩個時辰之內怎么都出來了。”落英連忙道。
一聽這話,林芙的心才算是落地了。
她連摘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邊數,一邊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別說,這穩婆算的時間著實準,不到兩個時辰,就聽里面連連喊道:“生了,生了。”
就在這時,一個穩婆率先出來道:“恭喜殿下,喜得一位千金。”這穩婆嘴里說著恭喜,心里卻忍不住有些失望。
她們做穩婆的,一旦順利接生,或多或少都能得些紅封,但一般來講,這生小子賞賜的銀兩,一般都照生丫頭翻了一倍。
況且郢王府并無長子,這是她們入府的那日就知曉的!
堂堂一個王府,能不想要小子嗎!她和里面的孫婆子本還等著抱個小子討個大賞,如今這一看,怕是落空了。
這沒兒子的人家,生了丫頭,大多都會露出那種大失所望的表情,就連笑意,都不達眼底。
林芙喜極而泣,剛欲開口問是否能進去了,就見郢王像一陣風一般跨進了門。
“殿下!那里面的屏風還沒立好呢?”穩婆再后面大聲道。
屋內確實一片狼籍,沾了血的帕子,和凌亂不堪的被褥,還有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唐嫵。
郢王走上前去,坐在床邊,用拇指摩挲著她的小臉道:“疼不疼?”
聽他這樣一問,唐嫵的眼淚便又涌了出來,她啞著道:“疼……”
他低頭親了她一口,然后道:“辛苦了。”
那兩個產婆看到了這一幕,著實有點愣住了,這……還有不先看孩子的?
楊嬤嬤抱著孩子從她倆身邊走過,見這倆婆子還傻愣著,連忙低聲吩咐二人趕緊把那沾血的帕子收拾干凈。
隨即楊嬤嬤將孩子遞到了郢王手上。
郢王面上還算鎮定,但是接過來的一瞬間,手還是忍不住發了抖。
粉粉嫩嫩,皺皺巴巴,連眼睛都還沒睜開……
她怎么這般小,這般輕?
他一個大男人抱孩子,雖然有些手足無措,可再怎么,也抵擋不住這初為人父的喜悅,他用食指點了點孩子的拳頭,然后側頭跟唐嫵說:“她瞧著,是與你更像一些。”
楊嬤嬤在一旁笑笑沒出聲,但心里卻是忍不住道:這么小,哪能看出來像誰。
唐嫵實在是累得挺不住了,甚至連給孩子的乳名都未決定好,她就閉了眼睛,睡過去了……
這晚,為了照顧唐嫵,林芙特意留在郢王府過了夜。
楹窗之外風雨交加,吹得喜桐院里的柳樹搖搖欲墜,大有入了冬的架勢,但這屋子里,可還是五月的艷陽天,一翻一身汗。
林芙怕她難受,便用熱水浸濕了手帕,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拭著身子,等唐嫵醒了的時候,差不多都已經到了亥時。
唐嫵剛一睜開眼,就見到了正給自己擦拭著小腿的林芙。
每擦兩下,林芙就要用手背重新試一下帕子的溫度,若是涼了,就立馬放到熱水里再擰一次。
如此循環往復,就是怕涼著了她。
初為人母的唐嫵看著此番此景,心都不禁化成了一灘水。
唐家夫婦待她薄涼,對她時常是惡相向,拳腳相加,所以,她從小未體會過這種爹疼娘愛的滋味,也不知那句“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的意義。
可今日,她倒是有些懂了。
這天下,哪會有人不愛自己掉下來的肉……
半響……在林芙給她擦起脖頸的時候,她緩緩睜開眼睛,小聲又小聲地喚了一聲:“阿娘。”
這一句,讓林芙整個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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