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懷瑯卻緩緩勒住了韁繩。
“怎么?”薛晏見他速度慢了下來,拽住韁繩,回頭問道。
卻見君懷瑯抬頭四下看去。
揚州郊外的山脈,遠處是重重疊疊的青山翠柏,入口的這一片卻是一片石頭山,故而他們兩側的山上植物并不算多,只有些零星的草木。而山下則是一片溪澗,又深又險,緊挨著這片山路。
“此山險峻,植被又少。”君懷瑯沉吟片刻,緩聲道。“地形有些危險。”
他前世為了研習治水之道,讀了不少地理風物和記載,故而于地形地貌上頗有幾分見解。
這片山林,人跡罕至,即便地上的車轍、馬蹄印和腳印都沒有,更別說過路的行人了。
于隱居高人來說,確是一片好地方,但君懷瑯心下總有些不安。
薛晏聞,道:“危險?”
君懷瑯點了點頭,四下環顧了一圈。
薛晏并沒多想,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去。”
本來他也并不想來,全是這個沈家傻兒子,硬要找什么神醫。
若真想找個人,多帶些家丁兵士來,將山一圍,什么人找不到?
可這小子偏偏要親自來。自己要來不說,還非要將君懷瑯一同拐上。
此時周遭一片靜謐,只有溪澗嘩啦啦的水流聲,和山上啁啾的鳥鳴。
君懷瑯本就有些不安,聞便想點頭應下。
可眼看著,沈流風已然跑遠了,不僅看不見背影,連馬蹄聲都逐漸遠去了。
……總不能將他一人留在此處。
君懷瑯又抬眼環顧了一圈。
這山地勢險峻,雖說會有墜入溪澗,或山上落石的風險,但只要小心些,應當不會有大礙。
再者說,不遠處的山便逐漸青翠了起來,想來險峻的也只此一段,只要小心些,快點過去,便不會有什么事。
“先走吧。”君懷瑯頓了頓,搖頭道。“流風走遠了,總不能留他一人。不過這山這么深,一會兒陪他多走一段,我便勸他早些回來。”
畢竟說是找什么神醫,但君懷瑯知道,不過是尋個由頭陪他踏青罷了。
說著,君懷瑯一揚鞭,催馬一路小跑前行。
薛晏皺起了眉,在他身后跟上。
沈流風什么時候回,他并不關心,他只是聽到君懷瑯這般親近地喊他,躲聽一次都覺得耳朵難受。
“你們二人關系很好?”他催馬趕上了君懷瑯,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嗯?”君懷瑯沒想到他會忽然這么問,微微一愣,便笑著道:“流風赤子之心,是個不錯的朋友。”
薛晏垂眼。
不錯的朋友。這他倒是深信不疑。
但他卻想知道,那自己呢?
雖說知道君懷瑯喊自己“王爺”是因著君臣有別,但他還是想問,自己同那不錯的朋友相比,又是個怎樣的朋友。
而他私心里,并不想當朋友。
至于他自己想當什么……這個念頭,被和那只兇獸一并關在他心中的囚籠里了。
他心知肚明,卻不敢細想。
二人追了一段,便聽到遠處的馬蹄聲又逐漸近了。
君懷瑯心下微微松了口氣。
此處地形險峻,沈流風來了興趣在此縱馬,于他看來總有些不安全。
他既跟著人出來,總該全須全尾地將他帶回去。故而時刻都得跟緊了他,免得他出什么意外,自己還沒看見。
君懷瑯清楚,這大少爺的武功可還遠遠不如自己呢。
就在這時,他在前頭聽到了沈流風隱約的聲音。
“懷瑯,這兒果真有條小道!”他興奮地喊道。“我看到前頭山上的房子了,定是那里!”
君懷瑯聞,也隱約松了口氣。
“就來!”他揚聲應道。
卻在這時,他頭頂隱約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
君懷瑯抬頭,瞳孔驟然緊縮。
江南今年雨多,若山上草木茂盛,根基就能將土石抓牢,山體便能穩固的多,不會隨意塌陷。
而他們頭頂,竟有一大處帶著草木的巖石,前后長有數丈,從山體上垮塌下來。
是塌方了。
山體塌陷不過一瞬間的事。巨大的巖石和土塊,沿著陡峭的山體,轟隆隆地崩塌下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巨石就落到了面前。
前后都是崩塌的山體,路邊是深不見底的山澗。
君懷瑯的腦中一片空白。
“君懷瑯!”
他聽見了薛晏的聲音。
不等他反應,下一刻,勁風驟起。
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一把抱起,足尖在馬鞍上一點,便帶著他飛身而出。
山石崩塌的巨響中,他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檀香繚繞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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