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到了最后,是一片沉默。陳逸等著張若琳說話,張若琳則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想問他為什么看她的入社資料,又唯恐一個問題給自己挖坑。
伙伴嚷著回家,于是陳逸結束了這次視頻通話。
張若琳給陳逸發了一百塊錢的紅包,對方一直沒有收,直到第二天原原本本回到她的賬戶。
除了大年三十一夜無眠補看了春晚之外,她的年過得稀松平常,初一補覺,初二備課,到了初四,步潼終于從姥姥家回來,開始補習,步女士給若琳發了一個大紅包,她卻之不恭只好收下。
初七一大早張若琳準時到店上班,尹桑如約到店里房主簽約,人一走店長就開會表揚張若琳,為他們店贏得了開門紅,大年一開門就簽單,高興得他在大區群里連發喜報,羨煞其他門店。店長還買了氣球代替炮竹,炸得店門口一片紅。
吳總也在大群里表揚張若琳,為了鼓勵更多員工效仿學習她的工作態度,給了她正式員工待遇的提成比例。
錢還沒入賬,她不會計算,不知道具體是多少,只是郭經理反復和她握手說要蹭她的錢氣,讓她感覺這筆錢可能真的不少。
無論多少,對于她來說都是一筆巨款。她想請尹桑吃飯,卻被對方回絕。
“提成還沒到賬吧?到了再說,不要告訴別人哦,要不我這算吃回扣?”
如此便作罷。
“留守”的日子沒有想象中難捱,充實卻不忙碌,很舒服。張若琳尤其享受獨自漫步街道的感覺,每天下班她都步行回校,四五公里走下來,除了冷一些,腿腳并不難受。她很喜歡觀察街頭的景物人事,在地鐵站口吃小吃,和擺攤的大叔大嬸聊聊天,如果遇上賣烤地瓜的,她一定光顧,捧著熱乎乎的地瓜一路走一路看,鼻息里地瓜的香氣讓人感覺生活溫暖而美好。
路邊大屏幕換上了元宵節情人節雙節海報,張若琳才恍然這個年已經快要過去。
她家人不在身邊,也沒有情人,兩個節日都與它無關,但門店放假半天,她又沒有家教課,忽得浮生半日閑,她決定去頤和園逛一逛,距離學校那么近,她卻未曾踏足。
白塔綠樹,紅墻碧波,一定美極了。
嘴里哼哼著“海綿倒影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著綠樹紅墻,小船兒輕輕……”張若琳心情美滋滋地買票、入園,沒舍得花導游錢,蹭了個老年團的路線,一路向里。
她大失所望,忘了這是冬天,也忘了白塔紅墻那是北海公園。
而目之所及,冬日的北方園林一片肅殺,沒有一點生機,既來之則安之,她優哉游哉逛了一下午,終于被滑冰的人眾吸引。
張若琳生在南方長在南方,從來沒有滑過冰,沒見過這么大的滑冰場,剛入冬時校園里冰凍的湖面都讓她興奮了許久。
偌大的天然滑冰場像是一面平整的廣場。夕陽西下,光亮的冰面紅霞粼粼。
冰面上或坐或立的人們嬉戲玩耍,暢快怡然。
她咔咔拍照,想著暑假回家一定要給外婆也看一看這北國風光。
拍了幾張照,挑選有夕陽的最優構圖,發朋友圈!
認為《讓我們蕩起雙槳》唱的是頤和園的朋友舉舉手,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
出園時不過五點多,夜幕已低垂,冬日的夜晚又早又漫長。
剛坐上公車,手機鈴響。陌生號碼,號碼歸屬地,上海?
手倏地一緊,張若琳無意識抿抿嘴。
自除夕夜遠程一起看了煙花,兩人聯系并不多,偶爾陳逸會問一兩句上班了嗎下班了嗎上課了嗎回校了嗎,她簡單回復后他也不再接話。
她搞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向陸灼灼求教。
陸灼灼是什么人呢,比起張若琳,她的“先進經驗”只有三年暗戀經歷。
但她有句話講得頗有情場老手的意味。
“女生如果親近一個人,絕對就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男生就不一定。”
是啊,新鮮感、懷舊感、沖動勁、救贖心,任何一個微末的理由都有可能成為一個男生主動靠近女生的理由。
她不知道她屬于哪一類。
鈴聲執著地響,其他乘客也有意無意看著她,張若琳接起,興致不怎么高,“喂?”
“琳寶你在干嘛!這么久才接嗚嗚嗚……"
咦?
張若琳看了眼號碼,不對啊?
“苔苔,你換號碼啦?”
“不是啦,我朋友的,我們一趟班機回來的,”路苔苔似乎語氣很著急,一通叭叭,“你在學校嗎?我手機沒電了,剛落地北京,我朋友學校在昌平我們不順路,我現在打個車,你一會兒幫我出來付一下車費好不好,我一毛錢現金都沒有嗚嗚嗚……”
張若琳:“你回來啦?這么快?”
“聽起來很不歡迎我的樣子!還有一周就開學了呀,我爸媽要出國玩,我只能先回校了。”
就快開學了?這個假期屬實有些短。
“哈哈哈哈哪敢不歡迎,我現在在公車上,應該比你早到,那我在東南門等你吧?”
“準備一百五十塊錢!”
“好!”
“掛啦掛啦我朋友要走啦!”
“好。”
“一定要等我哦!帶你過情人節去!”
“好~”無奈。
剛掛斷沒多久,電話又打來,張若琳一看歸屬地上海,內心無語,路苔苔這個撒嬌精事兒確實不少,她接起徐徐道:“寶貝,還有什么吩咐?”
語氣無奈又寵溺。
對面的人似是怔住了,沉默幾秒后,低沉的男性嗓音傳來,沉得嚇人:“張若琳。”
張若琳觸電一般拿開手機,盯著那個號碼……
131********
剛才那個不也是131星星星星嗎、嗎?
想起自己剛才親昵的辭,張若琳的臉瞬間爬上潮紅。
“你是?”她假裝沒有辨認出他的聲音,為自己爭取一點思考的時間。
“你以為我是誰?”
“噢……剛才我室友給我打電話來著,也、也是上海的號碼……”
“你沒有存我的號碼?”
“……”無論怎么回答都有坑?
“當時太晚忘記了,后來你也沒打過啊。”說到后邊感覺這個理由也挺爛的,張若琳不由心虛,聲音也弱了下來。
可聽在陳逸耳朵里,這先是斗志昂揚抱怨,接著又弱弱呢喃的聲音,有點撒嬌的意思。
他低笑,“是怪我不夠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