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您當真要管此事嗎?”
田間小道上,牛車晃晃悠悠的往周家田莊駛去。
車上,吳柯忍不住面帶難色,眼看前面就要到了,終于還是忍不住再問。
他們此去便為阿生一事。
吳柯心底并不贊成蕭玖管這閑事,人家家里下人犯了錯,他們身為外人插手做什么?
說到底,不過是幾個佃農罷了。
蕭玖靜坐于車廂之中,清楚對方的心理,卻是沒多解釋什么。
只輕輕的搖了搖頭,“答應了人家,便不好反悔。”
他家主公就是這樣,小小年紀便成熟早慧,又重信守諾。
這點很好,但得不到回報的付出總是讓他心中有些意難平的,吳柯撫須輕嘆,“主公心善。”
“并非是我心善。”蕭玖搖頭否認。
“哦?那主公此舉還有何用意?“
要說全是為了阿生,那也不盡然。
蕭玖沉默了一下,問:“咱們既和周家做了鄰居,先生可知對方是何許人家?家風如何?“
吳柯來潯郡也有些時日了,聽來的消息反而比蕭玖要多上一些,他沉吟道:“周家書香門第也,世居于此,族中出過幾代名士大家,以文風見長,家風如何想來不必我多,主公便知。”
“書香門第啊,那丟什么都不能丟書了。”蕭玖意味不明的道。
看似贊同,吳柯卻不知為何從中聽出了一絲絲的怪異。
蕭玖側首,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么,“等會兒見過就知道了。”
庭院樹下,幾個半大少年正蹲在地上玩蛐蛐,幾人中,一身著寶藍色錦服的孩童最為耀眼,梳著垂髫發髻,長相白皙,衣著華貴。
此刻,看著地上斗作一處的幾只蛐蛐,他加油鼓勁道:“上啊!咬它!咬它啊!”
旁邊幾個孩子也不由心中焦急,紛紛為自己的那只蛐蛐加起油來。
熱烈的陽光下,待女和隨從站成一排,從旁小心看護著中間的那個孩子。
一個時辰過去,他們的臉上已淌滿熱汗,有人不禁抬頭望了眼天上,金燦燦的太陽懸掛在正午的天空,發出令人眩暈的白光。
而樹蔭下的孩子們明顯正玩的開心,想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回屋了。
下人們心中唉嘆。
彼時,門房過來,有侍女腳步輕緩的走過去,兩人耳語了一番后。
侍女輕輕走至那身著寶藍色華服的孩童身旁,柔聲道:“郎君,門外有人拜訪,見是不見?”
比賽正在興頭兒上呢,這個時候來人。
少年眉頭一皺,揮袖不悅道:“誰啊!不見不見,打發走!”
見主人不耐煩,但該回稟的還是要回稟,免得事后有什么責任全落自己身上,因此侍女只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道:“是隔辟塢堡主人家的小郎,自稱蕭玖。”
“沒看見本郎君正忙著呢嗎,要拜訪讓他去城里拜我爹去,別來煩我!”
一邊說著,他的視線在地上的幾只蛐蛐上一瞬也未移開,似粘在上面一樣。
話說清楚了就好,侍女心里松了口氣,馬上退下,不敢多。
門外,帶著禮品駐足在的兩人靜靜等待著。
不多時,大門開了。
一身著麻色裙裾的侍女自門內走出,躬身道:“還請郎君見諒,我家郎君此刻有事在身,不便見客。”
吳老先生聽罷,明白了。
今日來的不巧,正好趕上主人家有事在身,正要回禮告辭。
卻聽蕭玖道:“在下今日前來,是尋得一巧物正欲送與令郎君,你且去問問你家郎君可有興致一觀?”
微微一詫,侍女頓了一秒,后道:“郎君稍等,奴這就前去問過主人。“
“嗯。”
點頭,侍女進去,門又關上。
見四下無人,吳老先生疑道:“主公,咱們所帶禮品中有何巧物嗎?“
蕭玖笑,然后搖頭,“沒有,但可以有。“
小臉兒上的笑容顯得神秘又帶著股玩味。
……
吳老先生蒙了,他從蕭玖的話里聽出了一個意思,就是那什么巧物都是他家小主公信口胡謅的。
等會兒見了主人家,他們怎么拿出東西來啊?!
“主公!”吳老先生大驚。
正待說什么,大門又開了,是先前進去的那個侍女。
對方抬手請道:“郎君請進,我家主人在堂上等您。”
啊?
吳柯一詫,猛的看向蕭玖。
在看到后者含笑的眼神時,吳老先生立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有事在身,不過托詞罷了,而蕭玖用送巧物這個假借口詐得對方又見他們。
這只能側面佐證一點——他們待會兒見到的周家主人,恐怕與他們先前以為的形象有所不符。
至少吳老先生是這么感覺的。
跟在侍女身后,他實在按捺不住心底的疑問,小聲湊在蕭玖耳邊問,“主公,您知道現在田莊里的這位周家主人是誰?”
“不知道啊。”蕭玖坦然道。
吳柯一愣,“那您怎知對方喜好?”
只一語,便準確的引起了對方興趣,這可不像是歪打正著。
畢竟要吳柯來猜,他肯定會選擇送對方古籍或字畫,絕對想不到什么玩物上面去。
蕭玖的視線望向前方領路的侍女,壓低了聲音道:“你看她像是莊上的普通下人嗎?”
不像。從裝束上來看,低等下人可沒面前這侍女穿著裝飾的如此體面。
想來應是近身伺候主人家的人。
本來吳柯還沒想明白蕭玖這話的意思,卻聽對方又道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蕭玖抬頭望了眼天,“今日的太陽真烈呢,若是于烈日下曬上個把時辰,想必滋味不好受。”
話一出口,前方帶路的侍女轉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頭,表情恢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