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踩中了他的雷點,蕭玖不閃不避,坦然道,“我無意探聽將軍軍情,只城外那數萬百姓需要糧草北上,過冬。”
頓了頓,他啟唇問道,“我已將此事一并寫信送去王都,朝中可有拔下糧草?”
室內一瞬安靜下來。
看黃珹半響不語的模樣,蕭玖懂了,一副很是善解人意的點點頭,語氣平和的道,“好,那送難民北上的事情我來解決。將軍只需告訴我,北方戰狀現今如何了?”
對上少年溫和平靜的目光,黃珹語塞了一瞬,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城外的那數萬亂民他瞧見了。
可他卻無能為力,幫不上一點忙,讓蕭玖這樣一個少年接下了這個重擔,在朝中無任何作為的時候,他獨自承擔起了這數萬人的生死存亡。
黃珹半垂下眸子,說不出心里是何滋味兒,沉默了好一會兒,回道,“北方戰況大捷,紅蓮教已不成氣候,只張啟還未抓到,部分紅蓮軍往南逃竄,目前正在逐一抓捕。”
“所以將軍帶兵前來,既是為安潯郡局勢,也是為實行合圍之計,一舉殲滅南下叛軍。”
一聽這話,黃珹吃了一驚,“你如何知曉?!”
其余諸將同樣面露驚訝,蕭玖是如何知道他們的計策的?
蕭玖淡然說道,“朝中要派兵剿滅紅蓮教,人數定然不會超過十五萬。多了,只怕無論是軍響還是糧草都會成一個大問題。”
“近年來國庫不豐,朝中諸位大人不會愿意出動更多的兵力。”
蕭玖竟對此也有關注?
這最后一句,則更像是蕭玖對朝中諸人心思的揣測,他也確實猜的沒錯,可他對朝中局勢的了解太過,反而讓黃珹不由得心生警惕。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無意又有意的感慨了一句,“你早就知道……”
一語雙關,仿佛話中有話。
看著面前一臉稚嫩的少年,他蒼老的面容上帶著一絲疲倦,“既如此,你為何還要做出那份承諾?十三公子說的話,代表的是王室,斷沒有反悔于萬民的道理。此事,無論你怎么做都討不了個好。”
此既是疑惑,也是試探,試探蕭玖是否別有用心。
代周武平許下送亂民北上的承諾的是蕭玖,朝中不愿意出力相幫,周武平沒能力兌現,最后實踐諾的只能是蕭玖。
他若做了,這數萬人一路上的開支還有回歸家園后的災后重建工作,這其中需要消耗的恐怕不只是龐大的物力,還需人力支持。
若不兌現承諾,使得歸順的亂民再生叛亂,蕭玖反會因此罪。
所以,蕭玖為何要做此等吃力不討好的事?
蕭玖笑笑,風輕云淡,謙和如君子。
“將軍,在百姓的生死安危面前,任何東西都不值一提。我會兌現我的承諾,送他們北上,重建家園。”
他的聲音溫和,猶帶著少年的稚嫩,又有種獨屬于少年人的熱枕,說出的話如滾燙的巖漿流入在場之人心底。
黃珹吶吶不知所,黯然道,“該做此事的是十三公子,是周武氏。是朝中諸公!”
而不是身為一個普通百姓的蕭玖!
他咬緊了牙關,最后幾字硬是從他口中擠出,悲傷、憤怒,諸多復雜的情緒在他心中交織著,五味陳雜。
沒人有權利要求他這么做,該對百姓負有責任和義務的應該是這個國家的當權者,可整個齊國無人這么做,最后責任全落在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肩上。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不是只有位高權重者,方有關心國家大事的權利,此事是我蕭玖愿意做,無論最后結果如何,與人無尤。”
短短幾句話再次震撼了眾人,也叫黃珹不由的為自己先前對蕭玖的懷疑,感到羞愧。
有人同時在心底默念了那幾句話,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跳動。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才十幾歲的少年說出的話,有此胸懷者,將來成就定非常人也!
“冤大頭,傻小子。”
黃珹既感慨又滿懷欣慰的笑了。
就在蕭玖等人將要離去時,身后,傳來老將軍遲疑又沉悶的聲音。
“吾來時,朝中諸公已對城外難民的處置有一決斷。”
蕭玖回頭,看了他一眼。
滿臉皺紋的老將軍,威風凜凜的坐在上首,陰影籠罩在他身上鎧甲顯得色調格外低沉,金戈之氣中,他臉上的神情也是那樣沉默。
突然的,蕭玖就懂了對方想說什么了。
背過身去,輕輕丟下一句,“我并不想知道。此事有我接管,便會管到底,勿需他人插手。”
不給錢、不給糧,那對那數萬亂民的處置會是什么?
只有死人才會不消耗任何東西,死了多干凈,朝中也不需再多費心思和人力安置這些亂民。
可蕭玖偏不讓!
他要送他們北上,送他們回家!
哪怕耗其所有,他也要兌現自己的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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