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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三線輪回 > 32、01

            32、01

            井袖的日子,就這么黑白顛倒地過了下來。

            三餐都是送過來的,易蕭把隔壁那間客房也包了,當女用洗手洗澡間,不過井袖每次過去都像做賊——先從貓眼里窺探一番,必要時,還得包頭蓋臉。

            辛苦歸辛苦,心里踏實,覺得這錢拿得心安理得:太容易到手的,飛得也快,大風刮來的,遲早被大風刮走。

            她每天只三件大事:夜里看護宗杭,早上幫易蕭整理床鋪,閑暇時看新聞。

            看護宗杭其實還好,因為可以聊天,大家互為安慰,也互為依賴。

            斷斷續續的,井袖了解了宗杭出事的緣由:居然跟他上次莫名被打有關,里頭牽涉到一個老頭出國幫女兒報仇的故事,還牽涉到毒販子。

            真是無妄之災。

            井袖問他:“然后呢,你被蛋仔沉湖之后,再醒來,就在這浴缸里了?”

            宗杭避開她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聲。

            沉湖之后的事情,大起大落,前半程是糖,他答應過別人“不會跟人說的,絕對不會”,后半程是刀,也許是因為牽涉到易蕭,她交代得很明白,“你爛在心里,用不著知道原因”。

            但這含糊,居然給了井袖無限想象力,她托著腮說:“宗杭,易蕭救了你,其實整件事,本質上是‘美人魚救王子’啊……”

            然后壓低聲音:“就是她長得有點那個,你也夠不上王子,不然你一睜眼,愛上了她,就是童話故事了。”

            宗杭氣得不想理她,他別過臉,拿后背對著井袖。

            但掛了粘液的浴缸內壁上能隱約映出他的臉,井袖覺得,他開始是氣呼呼的,但后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井袖被他笑得心里咯噔一聲:聽說長得好看的人,其實沒那么在意愛人的長相,難道宗杭被救了之后,心理上對易蕭生出無限好感,只講心,不講臉了?

            最好還是……別吧。

            畢竟那個易蕭,讓人很不舒服。

            井袖幫她整理床鋪時,總能聞到怪味,一般來說,人在被窩里悶一晚上,總會有點味道的,像小孩是奶香,年輕人是聚斂,中年人是消散、浮松。

            越是上了年紀,新陳代謝越慢,如果不注重個人衛生,味道就會很難聞,也就是通稱的“老人味”。

            易蕭床鋪上的怪味,比老人味還厲害,像濕泥里的爛木頭,井袖每次掀開毯子,腦子里閃現出的,都是諸如腐壞、廢弛、朽敗之類的詞兒。

            而且,枕頭上總有脫發,沒韌性,沒拉勁,一繃就斷,有時候,床單上還會抖落皮屑。

            讓井袖泛嘀咕的,還不止這些。

            床頭柜上有張紙板年歷,簡版十二個月的那種,頭兩天,井袖收拾床鋪時,年歷上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

            這幾天,她注意到,易蕭拿筆,在“7.17”這個日子上,圈了圈。

            而且,圈了不止一次,筆力一定很重,墨痕圈圈重疊,都深到了紙板內里。

            粗略一算,已經七月初了,距離七月十七日,還有不到半個月。

            這日子是什么意思呢?宗杭的大限嗎?

            也不像啊,宗杭的身體是在好轉的,如易蕭說的那樣,漸漸“皮肉堅實”,已經能在她的幫助下坐起身子了。

            她思前想后,還跟宗杭討論過:公歷七月十七,往前往后數,連個節慶都不挨,確實就是個平常日子。

            但那么多的墨痕道道,無聲地提醒她:這個日子,一定會有事發生。

            撇去以上,閑暇時間,井袖基本上都用來看新聞:不是關心國家大事,也不是為了休閑,她就是想看看,自己失蹤的事兒,在這兒,能不能濺起哪怕一丁點兒的水花。

            畢竟宗杭出事那會兒,真叫沸反盈天,報紙、雜志、新聞,都是頭版頭條,宗必勝還接受了電視采訪,百萬懸紅,就是先從采訪里爆出,爆到街頭巷尾尋常人家,爆出的千尺浪,到現在都還沒平。

            然而,日復一日,沒看到有提她的。

            井袖挺落寞的,落寞之后笑一笑,接受了。

            人跟人,本來就是沒法比的。

            誰會惦記她呢。

            丁磧嗎?

            這忽然從腦子里閃過的念頭讓她咬牙切齒:呸!這王八犢子!

            ***

            七月十日。

            易颯一早就醒了。

            這些日子,她沒離開過暹粒,憋了口氣,要把那個叫井袖的按摩女找出來:她去過幾次井袖的住處,眼睜睜看著門把手從光滑锃亮到開始落灰,也去了井袖最后登記的那個酒店,大堂經理很委屈地說:“真登記了,但她沒去218,可能就是露個面,做個幌子,又從后門走了。”

            什么狗屁酒店,開三個后門,都不知道往哪打聽。

            易颯放棄了,覺得自己可能就是活該倒霉,又懷疑是丁磧使了手段,讓這個女人人間消失。

            不過沒關系,沒法從旁入手,就正面來吧。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看床頭柜上的手機,又看向墻上的掛歷。

            “7.17”這個日子,她拿紅筆涂了個三角。

            還有不到七天了,這電話也該打來了。

            沒事,她有耐心,她等,還要等得不慌不忙,姿態優雅。

            易颯支起手臂托腮,還斜著眼看穿衣鏡里自己的姿態是否真的“優雅”,正好整以暇,手機忽然響了。

            柜面本就有點微斜,手機又開了震動,一邊響一邊往下跑,易颯忙不迭去抓,重心一個不穩,頭朝下栽下去,好在身手敏捷,一手支地,一手抓住手機,腿朝天晃著,像搖搖欲倒的倒立。

            她看來電顯。

            姜孝廣。

            來了。

            易颯翻回床上,抓住毯子罩過頭頂,等了一兩秒后,撳下接聽,聲音慵懶:“喂?”

            有毯子回音,更顯這人憊懶,這調子萎靡。

            姜孝廣是姜家的頭號人物,也是水鬼三姓中,罕見的“一家門,雙水鬼”:他和他兒子姜駿,都是水鬼。

            他和易九戈的關系不錯,三江源變故后,丁長盛對她唧唧歪歪,還提議什么“關起來”,要不是姜孝廣發話,她還真不一定能逍遙自在。

            所以姜孝廣的話,她還是肯聽的,一聲“叔叔”叫得態度端正,讓她定期檢查身體,她也乖巧照做。

            姜孝廣在那頭笑呵呵的:“颯颯,還沒醒呢?”

            易颯嘟嚷:“酒喝多了……”

            姜孝廣說她:“又玩大發了吧,在國外,就沒人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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