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確如釣魚老頭兒所說,模樣很說得過去,在河灘鄉下這里,算是非常標致的。
然而,釣魚老頭兒沒有全說實話,他告訴我,新娘比我歲數略微大了那么一點兒,可是現在看看,花轎里的新娘得有四十歲上下,跟我過世的二姨年齡差不多。
我只覺得頭暈目眩,什么也不想了,扭頭就走。匆匆走出幾步,花轎里的女人像是忍不住,開口喊道:“你……你先別走……”
“干什么?”我回過頭看看,月光之下,這女人身上的喜裝紅的如同浸了血,我沒有停下腳步,一邊走一邊說:“我又不認識你,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我……我……”這四十來歲的女人急匆匆從花轎下來,跟在我身后,說道:“表哥……表哥讓我嫁了你……那我……我便跟著你……”
“別跟著我!”我又覺得哭笑不得,師傅遭遇大難,我心里本來就亂糟糟的,又遇見這種毫無來由的破事。盡管那個釣魚老頭兒說了,這是師傅的意思,可我根本不信。
“我叫青蘿。”這女人邁動腳步,跟上來就甩不掉:“我會洗衣,會做飯……”
我干脆就不回話了,這事反正邪里邪氣的,別說這不是師傅的意思,就算是師傅的意思,我也接受不了。我還二十歲不到,娶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說出去,就沒臉做人了。
我不由自主加快腳步,順著荒蕪的沙土地一路飛奔,那個叫做青蘿的女人還不罷休,只不過沒我跑的快,就這么跑了一陣子,總算是把她給甩脫了。
我越想心里越沒底,身后已經看不到青蘿的影子,可還是不敢停下,直奔到河灘邊,推著四羊船下水,想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汛期快要到了,河水流速頗猛,四羊船下水之后不用劃動,順著水流朝下游而去,只要把控住方向就可以。我坐在船上,孤身一人漂在月色下的大河中,思來想去,還是想把師傅的尸首找回來。
那時的我,懵懂無知,我也說不清楚,真找到師傅之后,我又該何去何從。
我就在河面上慢慢的漂了一整夜,第二天天色蒙蒙亮時,我才停船靠岸。回頭看看,河水宛如成千上萬匹脫韁的野馬,奔騰咆哮,在這種湍急的河水中,尸體肯定早被沖到十萬八千里之外了。
水流現在這么急,只能再到下游二十多里之外的大河灣去碰碰運氣。那邊是一個河道轉彎的地方,水流較緩,有時候從上游漂下來的東西,會積存在大河灣。大河灣也是很多撈尸人平時常去之處,在河灣里尋找自己想要打撈的浮尸。
駕馭四羊船順流而下,沒過多久就到了大河灣。汛期前后,在河里行船的船家都會收船,避過汛期。我趕到大河灣時,空蕩蕩的河面一個人影也看不見,那些撈尸人都停工了。
河灣什么都沒有,只有些許雜物,被沖到距離河岸很近的地方。我渾身上下的力氣,似乎都泄光了,加上一夜未眠,困頓不堪。我把四羊船留在岸上,自己想要找個地方補一覺,不管下一步做什么,總得養足精神。
從大河灣朝西走,大約幾里之外,有個荒村。村子地勢低,每年汛期時候都要被水淹,村民耐不住,十多年前舉村搬遷,只剩下一片歪歪斜斜的殘垣斷壁。我來到小荒村,割了一把草,鋪在村民以前養羊的羊圈里,和衣躺下。
盡管心里很多心事,可困的太厲害,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便睡了過去。正長身體的歲數,瞌睡勁很大,睡著之后,連夢都沒做,睡的死沉死沉的。
睡了許久,我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給驚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天色已經發暗。陡然間,我看見自己左手邊好像蹲著一個人,頓時把我給徹底嚇醒,雙手一撐身子,直接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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